
再發消息,已經被拉黑了。
盯著彈出的紅色感歎號,我笑得喘不過氣,真好笑,這就是我舍不得離開的家人。
抬眼對上鏡子,裏麵的女人妝容成熟,分明笑著,卻像在哭。
我抹掉臉上的冰涼,貼著鏡子裏與媽媽有三分相像的女人。
我不也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嗎?你怎麼舍得讓我這麼疼。
哭累了,我迷迷糊糊枕著淚濕的枕頭昏睡過去。
淩晨三點,胃裏突然一陣反酸,像有雙手在擰絞,痛得我喘不過氣。
我想起剛畢業的時候,爸媽說想要住大房子,為此我沒日沒夜地跑業績,從上吐下瀉到千杯不醉。
爸媽如願住上別墅,但我的胃也出了問題,傷心過度就會疼。
沒想到好久沒犯的毛病,再犯竟是因為家人。
我在老地方找不到藥,隻好給媽打了個電話。
剛接通,就炸開一道怒吼,
“要死啊你!看不到幾點嗎?”
我痛得沒力氣,隻不斷重複“胃藥”。
“早扔了,你弟玩具沒地方放!”
聽到我驟然加重的呼吸聲,我媽嫌惡地“呸”了一聲。
“真晦氣!別死我手機裏。”
電話被迫不及待地掐斷。
我痛得幾乎暈厥,可這個點藥店都關門了,我隻能掙紮著下床,試圖從弟弟玩具裏翻找出漏掉的藥片。
卻在爸媽房間抽屜裏翻出一個陳舊的本子,上麵工整寫著“賬本”。
“唐餘出生及嬰幼兒期費用......共計十萬三千零六毛。”
我顫抖著手往後翻。
“2007年11月12日,唐餘吃飯費用17.5元。”
......
“唐餘初次來潮,衛生巾16.7元。”
而最近的一筆賬,是他們送我的那袋爛蘋果,26.9元。
從小到大,在我身上花的每一分錢,小到一頓飯,大到學費,賬本上都記著。
重利的商人尚且會抹零,我的父母卻把我每一筆花銷精確到小數點。
我渾身發冷地把賬本放回去,卻摸到另一個本子。
是唐書遠的賬本嗎?
可和我那本上滿滿的冰冷數字不同,這一本寫著——
“寶貝出生啦,取名書遠,希望他腹有詩書,前程遠大!”
我無力地跌坐在地,突然想起小學寫作文,老師讓我們說名字的來曆。
我支支吾吾解釋不出來,同學們笑我的“餘”是多餘的“餘”。
“寶貝出生一百天!胎發和小手印,真可愛。”
我胃痛得痙攣,繼續翻著,
“寶貝今天和那個討債鬼搶蛋糕,不錯,我兒子已經會爭搶,以後的家產肯定不會落到討債鬼手裏。”
“寶貝今天問我為什麼把遙控器讓給姐姐,傻孩子,這種蠅頭小利讓就讓了,之後才好讓她給你買房買車啊。”
.......
和賬本滿篇疏離的唐餘不一樣,這一本全是寶貝。
一股惡心感從胃部湧上喉嚨,我爬到廁所吐得昏天黑地。
胃還是疼,可比不上我心的半分。
原來我在父母眼裏是多餘的那個,我從來不是父母的寶貝,隻是一個,為他們兒子買的投資產品。
我瘋了一樣,把那兩本本子撕得粉碎,好像這樣就能抹掉不被愛著的事實。
等到胃平緩下來,天已蒙蒙亮,我心累到極致,終於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