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溫辭收回目光,不想與她多做糾纏,淡淡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蘇靜雯卻半步未退,聲音提高了一絲,帶著固執的堅持:“夫人,傅總明確指示,要我‘親自’送您回去。所以,請您不要為難我。”
她特意加重了“親自”二字,身體依舊站得筆直,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石像,擋住了去路。
溫辭瞬間明白了,傅擎洲分明是讓蘇靜雯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心底剛升起的那點暖意驟然冷卻。
原以為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們的關係有所緩和,沒想到傅擎洲從未真正信過她分毫!
“那就麻煩蘇秘書了。”溫辭壓下心頭的澀意,臉上看不出喜怒,說完便麵無表情地走在前麵。
黑色的轎車在夜色中平穩行駛,車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卻照不進溫辭沉寂的眼眸。
她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隻覺得一股無形的束縛感緊緊纏繞著她。
回到家,空曠的別墅更顯冷清。
溫辭將自己陷入柔軟的大床,望著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思緒紛亂。
傅擎洲接到電話時那驟變的臉色不斷在她眼前回放。
他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那道熟悉的、帶著幾分稚氣的童聲再次響起:
[媽媽真的不知道爸爸經曆了什麼呀。小時候,爺爺狠心拋棄了爸爸和奶奶,奶奶隻能帶著爸爸靠撿垃圾維生,吃了好多苦呢......後來因為一些機緣,奶奶才有了穩定的收入,拚命供爸爸讀書,爸爸才一步步有了今天的成就。其實今天找到的人就是那個拋棄他們的爺爺,爸爸心裏積攢了太多恨意,爺爺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溫辭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臉色瞬間僵住。
原來如此......難怪傅擎洲性格如此陰鬱狠戾,手段殘酷。
從小在那樣被至親拋棄、飽嘗世態炎涼的環境中掙紮求生,親眼看著母親受盡苦難,又有幾個人能長成陽光溫和的模樣?
說到底,是那位素未謀麵的老人種下的惡因,才結出了傅擎洲這顆充滿恨意的苦果。
溫辭望著天花板上繁複的花紋,思緒愈發沉重。
她必須好好想想,接下來該如何在這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的處境中自處。
雖然目前看來暫無生命危險,但她很清楚,傅擎洲的信任薄如蟬翼。
一旦自己有任何行差踏錯,引起他的懷疑,那個男人的雷霆手段......她不敢想象。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半山別墅那間隱秘得幾乎不為人知的地下室內。
空氣冰冷而潮濕,混合著淡淡的鐵鏽和塵土味。
慘白的燈光從頭頂直射下來,照亮了空氣中懸浮的細微塵埃,也將房間中央的景象照得無處遁形。
傅擎洲姿態冷峻地坐在一張深色的皮質扶手椅上,如同暗夜中的帝王。
他修長的雙腿交疊,一隻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皮革表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俊美的臉龐在冷光下顯得棱角分明,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此刻正居高臨下地、毫無溫度地注視著跪在他麵前的那個中年男人。
那男人衣衫淩亂,頭發斑白,身體因恐懼而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不敢抬頭。
半山別墅,隱秘的地下室。
空氣中彌漫著陳舊灰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黴味,冰冷的水泥牆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
慘白的燈光從頭頂垂直打下,在傅擎洲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塑。
他緩緩抬起眼瞼,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刃,落在麵前那個被強製按著跪在地上的、瑟瑟發抖的中年男人身上。
“父親大人,”傅擎洲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卻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我們真是好久不見了。”
那聲“父親”叫得極其諷刺,讓趙前程猛地一顫,他掙紮著抬起頭,臉上因恐懼和憤怒而扭曲:“趙擎!你…你竟然敢這樣對待自己的父親!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折壽嗎!”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歇斯底裏的絕望。
“趙擎?”傅擎洲輕輕重複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跪著的趙前程,“我現在叫傅擎洲。”
他邁步上前,鋥亮的皮鞋尖幾乎碰到趙前程的膝蓋,居高臨下的姿態帶著絕對的壓迫感,“從你為了那個女人蘇靜雯,毫不猶豫地把我和我媽像垃圾一樣扔掉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是我的父親了。所以,你那肮臟的姓氏,我早就還給你了。”
趙前程像是被戳中了痛處,急聲辯解,眼神卻慌亂地躲閃:“當初…當初我拋棄你們也是迫不得已!我有苦衷的!後來…後來我回去找過你們!可是你們已經不在那裏住了!等我有了錢,我也想把你帶走的,是…是你不肯跟我走!”
“跟你走?”傅擎洲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笑話,眼底的陰冷幾乎要溢出來,“讓你我也像你一樣,拋棄那個為了養活我,去撿垃圾、受盡白眼和屈辱的母親?然後心安理得地跟你回去,看著你和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還有你們寶貝的小兒子,共享天倫之樂?”
他俯下身,幾乎與趙前程臉對著臉,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誅心,“趙前程,你也太小瞧我了!”
他直起身,踱開一步,冰冷的目光掃過趙前程慘白的臉,語氣平淡地敘述著最殘忍的過往:“知道嗎?有很多個冬天,我和媽媽在冰冷的垃圾桶裏翻找能賣錢的廢品,手指凍得開裂流血的時候;當我們因為撿到一個還能吃的饅頭而感到慶幸的時候......你呢?你正穿著昂貴的睡衣,在你那溫暖的豪宅裏,陪著你的小兒子,給他唱生日歌,切蛋糕吧?”
他猛地轉頭,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趙前程:“趙前程,你一定很疼愛你的那個小兒子吧?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麵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