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我看著纏繞在指間的嫁衣絲線，默默拭去眼角的淚。

可惜了這數月不眠不休的心血，也罷，就當是用一件嫁衣看清一個人的真心。

妝台前的銅鏡裏映出微紅的眼眶，我取過胭脂膏子，用指尖蘸了，細細地往眼周塗抹。

水粉蓋住了淚痕，卻蓋不住眼底的澀意。

今夜是商府宗族齊聚的家宴，也是我第一次見商恂亦的日子，總該留下妥當印象。

我整理好衣裙正走向馬車處，卻見角落那輛青帷馬車正在微微晃動。

馬車簷角掛著的香囊隨風輕搖，我認出那是商元琰常坐的馬車。

我鬼使神差地走近，半卷的車簾裏，商元琰將陸鈺瑩抱在懷裏。

女子釵環斜墜，衣衫半解，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隨著顛簸發出細碎的嗚咽。

雖然我早知他心不在我，可如今親眼見到這般場景，心口仍像被針紮似的疼。

就在這時，商元琰忽然睜眼，與我的視線撞個正著。

他眼底掠過一絲慌亂，隨即竟扣住陸鈺瑩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動作愈發孟浪起來，帶著刻意的放肆。

我垂眸轉身，登上自己的馬車，吩咐車夫直奔商府而去，途中特意繞道去了趟玲瓏閣，取回為商恂亦備下的見麵禮。

我抵達商府時，恰好與商元琰的馬車同時停下。

他掀簾下車時，衣襟還帶著褶皺。

我瞥見車廂裏散落著揉皺的絹帕，一角繡著小小的鈺字，格外刺眼。

見到我手中的錦盒，他原本尷尬的神色忽然變得玩味：“還特意給我備了禮？拿來瞧瞧。”

我急忙將錦盒藏到身後：“不是給你的！”

他輕嗤一聲，撣了撣衣袖上的香粉：“方才在車馬處你都看見了，我知道你心悅我，可結親之事是長輩定的，往後鈺瑩雖無名分，卻是我心尖上的人，總要時常相伴的，今日這般場麵，你早些習慣也好。”

哪怕我早已歇了嫁他之事，卻未料到他在我麵前竟這般肆無忌憚。

見我要走，他又拉住我衣袖叮囑：“今夜家宴，我小叔亦會蒞臨，商府上下皆指望著他提攜，此宴非比尋常，你需鄭重相待。”

“我已是全了你顏麵，席間若長輩問起婚書，你便道已簽定，另外...”

他壓低聲音，“你劃傷鈺瑩之事，宴席後你記得去賠個不是，莫忘了，未行大禮之前，這婚事，我隨時可作罷！”

商元琰說罷，率先入了席。

我輕輕籲出一口氣，無妨，橫豎不多時，他便曉得我要嫁的究竟是何人了。

我步入廳中，商恂亦尚未到來，長輩們皆已按序坐定。

我特意避開商元琰，擇了處可容商恂亦並坐的位置。

商元琰見我落座，蹙眉起身，移到我身側坐下。

“愈發矯情了，專程給你留的座不坐，偏要這般拿喬。”

我正欲蹙眉讓他離去，話到嘴邊欲言明這是為他小叔留的位置。

此時，廊下一道修長身影顯現，商恂亦身著雲紋錦袍，步履從容地踏入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