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逃?
怎麼逃。
整個王家坳,就是王大貴的土圍子。他是這裏的天,這裏的法。
村裏一半以上的人都姓王,剩下的人,也都是靠他吃飯的幫凶。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買來的,但所有人都裝聾作啞。
他們看我的眼神,想看一項會走路的投資品。
我第一次動了逃跑的念頭,是在十歲。
我花了半年時間,每天從牙縫裏省下半個饅頭,藏在床底下,攢了一小包幹糧。
趁著半夜,我溜出了土坯房。
可我根本不認識路,在黑漆漆的山裏轉了一天一夜,又累又餓,最後還是被王大貴帶人,像抓野狗一樣抓了回去。
那一次,張根用拴牛的皮鞭子,把我抽得皮開肉綻。
劉翠花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白眼狼,說他們辛辛苦苦把我養大,我卻想跑,沒良心。
我趴在冰冷的泥地上,血和土混在一起,疼到麻木。
我看著他們猙獰的臉,第一次懂得了什麼叫恨。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跑過。
我變得順從,變得沉默。他們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他們以為我被馴服了,徹底認了命。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等一個機會。
一個能把他們所有人,連根拔起的機會。
這個機會,在我十二歲那年來了。
市體校的孫教練來我們這偏遠山區選苗子,王大貴為了在上麵領導麵前表現,把全村適齡的孩子都叫了過去。
自然也包括我。
我從小就被張根當牲口使喚,挑水、砍柴、幹農活,力氣比同齡的男孩還大。常年在山裏跑,我的耐力和爆發力好得驚人。
孫教練隻看了一圈,就指著我說:“就是她了!”
他說我是百年一遇的體育天才。
王大貴和張根夫婦聽到這話,眼睛裏冒出的光,比看到金子還亮。
他們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我不再是賠錢貨,成了一座等著開采的金礦。
他們開始對我“好”起來。
劉翠花每天早上會給我煮一個雞蛋,張根也不再隨手打罵我。
王大貴更是親自出馬,跟孫教練談條件。
“孫教練,這孩子是我們全村的寶。你要帶走可以,但我們有條件。”他點了根煙,慢悠悠地說,“她以後所有比賽的獎金、代言費,村裏要拿七成。這是我們全村人培養她的辛苦費。”
孫教練氣得臉紅:“你們這是賣女兒!”
王大貴笑了:“孫教練,話不能這麼說。我們窮,但我們有誌氣。我們集全村之力培養她,總得有點回報吧?不然以後誰還願意幹這種事?”
我像個商品,被他們明碼標價,討價還價。
最後,我被帶走了。
離開王家坳那天,全村人敲鑼打鼓地來送我。
劉翠花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嘴裏不停念叨:“小殊啊,到了外麵要好好訓練,別忘了家裏的恩情啊!”
張強裝模作樣地抹眼淚,拍著胸脯說他會努力掙錢,給我當後盾。
王大貴摸我的手,語重心長:“小殊啊,你可是我們王家坳飛出去的金鳳凰,全村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虛偽的臉,低頭,一個字都沒說。
我在心裏,對自己發誓。
我一定會回來。
帶著足以將你們徹底碾碎的力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