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夜十二點,戰隊正在打訓練賽,教練突然把電話遞給我。
電話那頭,我媽哭得撕心裂肺,說我爸正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醫生下了病危通知。
葬禮都提前預備了,讓我立刻回家。
我看著屏幕上明天全國總決賽的對戰表,以及那高達七位數的冠軍獎金,冷漠地開口:
“我不回去,明天決賽,必須打。”
“比賽期間手機會關機,別來煩我。”
1
電話那頭我媽沉默了好幾秒鐘,隨即是震耳欲聾的咆哮:
“你爸都快死了!你還有心情打遊戲?你作為女兒連他最後一麵都不見嗎?”
我將手機開了免提,扔在桌角,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繼續進行操作,淡淡地回應:“嗯,你說了,我聽見了。”
耳機裏是隊友緊張的報點聲。
為了備戰明天全國總決賽,我們整個戰隊已經連軸轉了一個月。
冠軍的榮耀,是刻在我們每個電競選手骨子裏的執念。
獎金?那七位數的天文數字,不過是這份榮耀的附屬品。
我媽的哭罵聲還在繼續,分貝越來越高,開始一件件細數她和我爸的養育之恩。
“我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知不知道!”
“為了讓你去打什麼破遊戲,你哥的好工作都沒了!你有沒有良心!”
“你現在出名了,翅膀硬了,連親爹的死活都不管了!”
我眼皮都沒抬一下。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嘈雜,似乎手機被搶走了。
一個威嚴的男聲響起。
“林晚!立刻買最早的機票回來!”
“你爸的命難道還沒有遊戲重要嗎?”
我輕笑一聲,沒理他。
緊接著,是我那個“好哥哥”林浩的聲音,語氣聽起來倒是溫和了不少。
“妹妹,別跟媽置氣了。”
“爸可能是太想你了,你回來看看他,他一高興說不定就好了呢。”
“冠軍沒了可以再拿,爸可隻有一個啊。”
他說的可真好聽。
我停下了手上的操作,隊友們紛紛側目,但沒人出聲打擾我。
我拿起手機,對著話筒。
“我說最後一遍,我不回。”
“想讓我回去,除非我死了。”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手機屏幕瞬間又亮起,同一個號碼,鍥而不舍地打了過來。
我直接開啟了勿擾模式。
幾十個連環奪命call之後,手機電量耗盡,自動關機。
世界,終於徹底清淨了。
“晚姐,沒事吧?”身旁的輔助小奶狗擔憂地看著我,小心翼翼地問。
我對他笑了笑,搖搖頭。
“沒事。”
“騙子電話,想騙我退賽的。”
我重新戴上耳機,活動了一下手指。
“繼續,最後一把,打完睡覺。”
隊友們見我如此,也不再多問,重新投入到緊張的訓練中。
2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
我跟隊裏的大巴車一同抵達了決賽場館。
剛一下車,我就感覺氣氛不對勁。
一群人黑壓壓地堵在選手入口,個個臉上都寫滿了悲憤和激動。
為首的,正是我媽。
她雙眼紅腫,布滿了血絲,看起來一夜沒睡。
看到我,她像瘋了一樣衝過來,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林晚!你這個不孝女!你還真敢來!”
我被她拽得一個趔趄,胳膊生疼。
“跟我們走!你爸已經不行了,醫生說就吊著一口氣,等你回去看他最後一眼!”
我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能找到賽場來。
我用力甩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後退了好幾步。
“他早就該死了。”
“能多活這麼多年,是他運氣好。”
我的話像一顆炸彈,在人群中瞬間引爆。
“你這個畜生!”大伯林建軍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那可是你親爹!”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對著周圍越聚越多的媒體和粉絲控訴。
“你們都來看看!這就是現在所謂的電競明星!”
“為了打遊戲,連自己親生父親的死活都不管!”
他往前一步,聲音更大了。
“你知道你爸為什麼會出事嗎?”
“還不是為了你!你中秋節跟家裏說想在市中心買套大房子,他一個退休工人,去哪給你弄那麼多錢?”
“為了幫你湊首付,他才跑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工地打零工!那麼危險的地方!”
“他被腳手架砸到的時候,手裏還死死攥著剛領的三百塊工錢!”
“嘴裏念叨的都是你的名字,說......說又能給你買個馬桶了!”
這番深情控訴,引得周圍幾個遠房親戚跟著抹起了眼淚。
看熱鬧的媒體和粉絲也開始對我指指點點。
“天啊,真的假的?太沒良心了吧?”
“為了錢連爹都不要了?”
“電競圈第一白眼狼,沒跑了。”
我聽著這些議論,麵無表情。
“所以呢?”
“他自己要去送死,關我什麼事?”
話音剛落。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左臉上。
火辣辣的疼。
是我媽打的。
她手抖得厲害,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打得太用力。
從小到大,他們連我一根手指頭都沒動過,更別提扇耳光這種充滿侮辱性的懲罰。
“你打我?”我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我媽用顫抖的手指著我的鼻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我打醒你這個沒良心的!”
“我要把你這顆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她嘶吼著,像個潑婦一樣,伸手就要來撕扯我身上印著戰隊logo的隊服。
“住手!”
3
就在場麵即將徹底失控時,教練和幾個工作人員終於擠了進來。
教練一把將我護在身後。
“這裏是比賽場館,全程都有監控,你們想幹什麼?”
“再動手,我們就直接報警了!”
“聚眾鬧事,擾亂公共秩序,後果你們自己掂量!”
教練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成功讓我媽清醒了幾分。
她停下了撕扯的動作,但依舊死死地瞪著我。
就在這時,我哥林浩突然衝了上來。
他一把搶過我抱在懷裏的鍵盤。
“林晚!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回不回去!”
“不回去,我就砸了你的飯碗!”
那把鍵盤,是我用自己打職業拿到的第一個比賽獎金,找人專門定製的。
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可哪怕鍵盤沒了我也要繼續比賽,休想讓我回去。
“要我回去,做夢!”
我的話音剛落,林浩臉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手裏的鍵盤被他用盡全力砸向堅硬的水泥地麵。
“砰!”
一聲巨響。
鍵盤瞬間四分五裂,粉色的外殼碎片和鍵帽飛濺得到處都是。
我死死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林浩被我看得有些發毛,下意識地後退。
“噗通”一聲。
我媽突然跪在了地上,對著我開始磕頭。
很快,她光潔的額頭就見了血。
“晚晚,別恨你哥哥,他也是一時衝動,被你氣糊塗了。”
“算媽求你了!跟我們回去吧,送你爸最後一程!”
她一邊磕頭,一邊撕心裂肺地哭嚎。
周圍的閃光燈像瘋了一樣閃爍,快門聲和竊竊私語聲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閉了閉眼。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就要心軟了。
但一想到那個金燦燦的冠軍獎杯就在眼前,那一點點動搖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想要那個冠軍獎杯很久了。”
“我不可能放棄的。”
聽到這話,我媽停止了磕頭,她抬起滿是淚水和血汙的臉,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舊得發黃的布包。
布包被一層層打開,裏麵是各種麵值的零錢,和幾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
她把那堆錢舉到我麵前,聲音沙啞。
“冠軍獎杯多少錢?媽給你!”
“我們湊錢給你買!你別打比賽了,我們把冠軍獎杯買下來給你,好不好?”
我看著那堆錢,不屑地笑了。
“就這點錢,連買冠軍獎杯的一塊邊角料都不夠。”
“真是一群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
我沒給她什麼好臉色。
“我們也有錢!”
大伯話音剛落,二叔、三姑、四姨......所有沾親帶故的人,都紛紛開始從口袋裏掏錢。
十塊的,二十的,五十的,一百的。
那些皺巴巴的、沾著汗味和泥土味的錢,被堆在了我的麵前。
我臉上依舊不屑,可是鼻尖還是忍不住一陣發酸。
但就算是這樣,我依然沒有半分要回去的想法。
“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你們死心吧。”
“比賽快要開始了,我的隊友還在等我。”
我媽見我油鹽不進,終於使出了她的殺手鐧。
她從地上掙紮著站起來,滿臉決絕地指著我。
“林晚!你要是今天不跟我們回去,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我平靜地點了點頭。
“好啊。”
“那你現在就當我已經死了吧。”
4
我的決絕,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我媽。
她癱坐在地上,雙手捶打著地麵,嚎啕大哭,聲音淒厲得像杜鵑啼血。
大伯林建軍見狀,指著我怒吼:“你這個孽障!你看看你把你媽逼成什麼樣了!”
“有什麼是比自己父母還重要的?今天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他說著,就指揮著幾個年輕力壯的堂哥表哥,要上來強行架走我。
“你們敢!”
我的教練和隊友們立刻圍了上來,將我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後,與我的親戚們形成了對峙。
現場的記者們一個個興奮得雙眼放光,瘋狂地按著快門。
手機推送的彈窗已經跳了出來。
#電競天才為比賽拒見病危父親#的詞條,以火箭般的速度衝上了熱搜第一。
哥哥林浩見狀,立刻對著其中一台正在直播的鏡頭,聲淚俱下地控訴我的種種罪行。
他把我塑造成一個為了名利,不惜拋棄病危父親,冷血無情的怪物。
大伯在一旁添油加醋,說我們林家要公開和我斷絕關係,將我從族譜中除名,讓我死後都不能入林家的祖墳。
看著眼前這場愈演愈烈的鬧劇,我隻覺得無比疲憊。
“你們非得要在這裏鬧嗎?”我開口,聲音裏帶著厭倦。
大伯滿臉怒氣,唾沫星子橫飛:“什麼叫我們鬧?還不是你這個不孝女在這裏丟人現眼!”
“隻要你答應回去看看你爸,我們立刻就走!”
“你爸還在病床上等著你呢。”
“你還是別想打你那勞什子電競比賽了。”
“一個連親生父親最後一麵都不見的人,根本沒資格拿冠軍!”
我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裏舉起了另一部備用手機,冷冷地開口。
“好。”
“既然你們想把事情鬧大,那我就成全你們。”
我看著鏡頭,也看著鏡頭前千千萬萬的觀眾。
“你們不是想知道,為什麼我爸病危,我卻一直不肯回去嗎?”
“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告訴你們,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