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拂衣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身素白孝服,更襯得身形纖弱。
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是那種能讓任何男人心生憐惜的模樣。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到了堂前,她雙膝一軟,直直跪了下去,額頭觸地。
“民女柳拂衣,叩見攝政王殿下。”
“民女今日前來,並非為自己,也非為修竹哥哥。”
“民女是為我那苦命的清商姐姐,鳴不平!”
清商姐姐四個字,猝不及防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放在紫檀木扶手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尖銳的護甲,在光滑的扶手上劃出一道輕響。
一絲屬於慕清商的暴戾,在我眼中一閃而逝,快得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
柳拂衣沒有看見,她沉浸在自己的表演裏。
“殿下!您可知修竹哥哥對姐姐用情多深?!”
“姐姐戰死的消息傳來,他當場口吐鮮血,昏厥過去,三天三夜滴水未進!”
她抬起頭,淚水已經順著臉頰滑落。
“他變賣家中所有,隻為給姐姐修一座配得上她身份的陵寢!”
“他花錢請遍京城高僧為姐姐做法事,隻因姐姐殺業太重,怕她地府難安!”
“他所做的一切,樁樁件件,都是為了姐姐!可到了您口中,竟成了罪過了嗎?!”
她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拔高了。
“殿下您高高在上,又怎知我們這些凡人的情愛與牽掛!”
“您隻看到錢,卻看不到修竹哥哥那顆為愛破碎的心!”
“您查他的賬,就是在用刀子,一刀一刀剜他的心啊!”
“清商姐姐若是在天有靈,看到自己的夫君被如此羞辱,她會何等痛心!”
她聲淚俱下,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仿佛我是個不通人情的暴君。
我沒有打斷她,任由她表演。
她見我沉默不語,以為我被她的氣勢所懾,膽氣更壯。
她深吸一口氣,將戲碼推向高潮。
“殿下,民女知道您權勢滔天,我們人微言輕。”
“可公道自在人心!”
“您若執意要用莫須有的罪名構陷修竹哥哥,拂衣……拂衣便長跪於此,直到您收回成命!”
她挺直了纖弱的脊背,每一個字都帶著威脅。
“府外,還有上百名與拂衣一樣,敬重將軍、同情沈探花的士子!”
“他們會陪我一起等!等到天亮,等到您還沈探花一個公道!”
話音剛落,她擺出了一副準備以死明誌的聖潔姿態,整個廳堂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就在她做出最聖潔樣子的這一刻。
“哐當——!”
廳堂的大門被人從外麵猛地推開。
我的親信,禁軍副統領衛凜,帶著一身寒氣,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
他身後跟著兩名小吏,將一摞厚厚的賬本和一張卷軸,重重地摔在柳拂衣麵前的地板上!
那巨大的聲響,嚇得柳拂衣渾身一哆嗦。
衛凜看都未看她一眼,單膝跪地,聲音洪亮如鐘,響徹整個廳堂!
“殿下!三司聯合勘查已有結果!”
“沈修竹所領撫恤金一百萬兩,其中五十萬兩,已於上月用於購置城東‘錦繡裏’豪宅一座!房契在此,房主正是這位柳拂衣姑娘!”
“另有二十萬兩,用於償還京城通天閣賭坊巨額賭債!這是沈探花親筆畫押的欠條!”
人贓並獲!
公開處刑!
柳拂衣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她看著地上的房契和賬本,聖潔的表情寸寸碎裂,隻剩下驚恐和難以置信。
她那雙含淚的眼睛,死死瞪著這些物件兒。
“不……不……這不是真的……”
她喃喃自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終於從椅子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看著她從道德高地,一頭栽進汙穢的泥潭裏。
“拖出去。”
我的聲音充斥著寒意。
“告訴外麵那些請願的士子,柳氏拂衣,涉嫌合謀侵吞軍屬撫恤金,罪證確鑿,即刻收押天牢。”
“凡在王府門前逗留喧嘩者,以同黨論處!”
“一並拿下!”
“不!殿下!你不能這樣!”
柳拂衣終於反應過來,發出淒厲尖叫。
“你這是栽贓!你這是陷害!!”
她被兩個禁軍架起來,瘋狂掙紮的同時嘴裏發出惡毒的咒罵。
“蕭晏!你這個毒婦!你不得好死!!”
我麵無表情地聽著,直到聲音徹底消失在府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