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京城都知道,永康候為娶丞相之妹,拿一身軍功在養心殿跪三天三夜,才求到一道聖旨。
隻因皇帝怕臣子結黨營私,勢大而反,可蔣全盛拚死相求,願交出兵符來換取這門親事。
京城的貴婦都一臉豔羨,笑著打趣沈楚月:“原來咱們這位常勝大將軍的命門在這呀。”
沈楚月也以為她會和蔣全盛恩愛夫妻,白頭偕老。
可恩愛三年,他就變了心。
京城來了一位名喚輕璃的修仙者:“昨夜神明指引我,要我做99件善事,就準我飛升成仙。”
百姓都讚她菩薩心腸,她不畏皇權,出手救下被張少爺強搶的民女。
那一身白衣外罩白玉輕紗,像畫中人走出來。
隻一眼,蔣全盛像著了魔,花重金為她為她搭建寺廟,供上她的神像,讓百姓都跪拜她。
被說書人在各家酒肆演說,台下人紛紛看熱鬧討論,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沈楚月的耳朵裏。
沈楚月隻覺荒謬,腳步踉蹌地跑去找蔣全盛質問他,是不是真的。
蔣全盛在書房作畫,畫中女子一襲白衣,氣質清冷,宛如仙子。
他癡迷的盯了許久,才抬頭看她,眼神裏沒有往日的溫度,隻剩下一灘平靜的死水,讓人背後發涼。
他不加掩飾的坦誠:“是,我心悅於她,遇到她,我後悔了,我不知娶你是對是錯。”
沈楚月像被人當頭一棒,愣住原地。
他頓了頓:“不過你放心,她很快飛升成仙,不會阻礙到你。我隻想在最後的時間裏,陪在她身邊。”
她信了。
她願意等。
男人的突然變心打得她措手不及,但沈楚月內心對他還是心存愛戀。
她安慰自己,等那女子走後,一切還和從前一樣。
她癡心的在府中等著、盼著,她被診出喜脈,還沒來得及告訴蔣全盛。
就見他把輕璃帶進府中,供她為神佛,吩咐下人不得忤逆她。
輕璃第一天就立下家規:“神明降下福德保佑這世間,你們要跟我一起努力修煉,來回饋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第一條,修行者需斷除七情六欲。”
輕璃把她和蔣全盛的寢屋分開,不準他們有任何親密舉動。
“第二條,你們每日需在院子裏打坐兩個時辰。”
仲冬,大雪紛飛,沈楚月衣衫單薄在院子裏打坐,瑟瑟發抖。
沈楚月覺得荒唐,去找蔣全盛理論。
他卻隻掃了她一眼,語氣很淡:“月兒,莫要胡鬧,我答應過輕璃要助她成仙,況且跟著她修煉可為咱們的孩子積德。”
她的貼身丫鬟常歡跪著哭求:“今日天氣實在寒冷,夫人有孕在身,受不了的。”
沈楚月臉色慘白,她臉上沒有肉,瘦得像一張紙片,風一吹就倒了。她指節用勁掐進自己的大腿,保持一絲清醒。
輕璃站在屋簷下,語氣強硬:“夫人,再堅持下,神明必會被你的誠心打動。”
“我這也是為你好,你若能得道成仙,你的孩子出生就是神仙,少走幾十年彎路。”
沈楚月感到肚子裏孩子的動靜越來越弱,她顫聲喚常歡:“扶我回屋。”
“是,夫人。”常歡小心翼翼把她扶起來。
輕璃眉眼染上怒氣:“神明最厭惡偷懶的人,你一意孤行他老人家定會降罪於你,我不能看你犯下大錯。”
她抬手:“來人,攔住她。”
幾個小廝不敢上前,沈楚月就算沒了侯爺的寵愛,她也是當今宰相的妹妹,身上還有侯爺的骨肉,出了好歹,他們幾個腦袋都不夠賠的。
“還不動手,你們也想承受神明的怒火嗎?”
兩個小廝上前,對沈楚月抱歉:“得罪了,夫人。”
沈楚月拚命掙紮,被摁在雪地裏,動彈不得。
常歡雙眼通紅,起身朝輕璃撲去:“你這個毒婦。”
蔣全盛剛進府就看到一個丫鬟要對輕璃動手,絲毫不猶豫,他疾跑過去。
一腳把常歡踢開,將輕璃護在懷裏,確認她無礙,轉頭怒斥常歡:“誰給你的膽子,敢傷害她!”
常歡連滾帶爬到蔣全盛腳邊,跪地磕頭:“侯爺,這個女人就是個毒婦,她想殺了您的骨肉,求您救救夫人吧。”
蔣全盛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沈楚月,瘦弱得要與雪融為一體,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把夫人扶回房。”
下人還沒動作,便被輕璃厲聲打斷。
“不可!”輕璃靠在他懷裏:“侯爺,我觀孩子命格不穩,隱隱有滑胎跡象。故求了神明一法,隻要夫人跟隨我修煉七七四十九日,可保孩子無虞。”
“可惜,夫人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反而怪罪於我。”
一滴淚順著輕璃臉頰緩緩流下,蔣全盛從她臉上竟看出一絲委屈:“好,都聽你的。”
他一臉認真為她擦拭淚水,像對待一件珍寶。
沈楚月看著這一場景,隻覺心臟被人狠狠捏住,呼吸困難。
三年前的一場宮宴,蔣全盛對她一見鐘情,第二日就展開猛烈的追求。
他這樣英勇的男人,戰場上肆意橫行,卻甘願為她折腰。
說不心動是假的,但沈楚月記得兄長的叮囑,皇上是不會允許兩家結親,因此她總是拒絕他。
所以在她知道蔣全盛為娶她,拿一身軍功和兵符交換,她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沈楚月哭著拿拳頭砸他胸口:“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蔣全盛滿眼疼惜替她擦去淚水:“月兒是世間至寶,是我賺了,我定會護你一生。”
可當時允諾自己的男人,現在卻為了哄輕璃,對她的痛苦視而不見。
蔣全盛將輕璃抱起,看向沈楚月:“月兒,為了我們的孩子,你再忍耐一下。”
轉頭又衝下人吩咐:“常歡衝撞主子,拖下去,杖責四十棍。”
遠處傳來常歡淒苦的叫喊聲,沈楚月終於堅持不住,吐出一灘鮮血,暈了過去。
沈楚月在自己寢屋裏醒來,外麵郎中小聲對輕璃彙報:“夫人本就身子虛弱,在雪地坐了太長時間,寒氣入體,導致小產。”
蔣全盛這時進來了:“月兒醒了嗎?”
郎中剛要開口,輕璃的眼神就掃了過來,一臉為難。
“夫人修煉不夠虔誠,神明覺得她不配為人父母,帶走了孩子。”輕璃停頓了一刻,眼中擒淚自責:“都怪我,如果當時我再勸勸夫人,就不會...”
蔣全盛把她抱進懷裏,安慰道:“你也盡力了,是她自己作孽。”
“作孽”兩個字刺進沈楚月心裏,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聲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蔣全盛眼神冰冷掃了過來:“月兒,你沒能保住孩子,我對你很失望。”
沈楚月隻覺心臟被刀剜了一道,她緩緩坐起身,聲音嘶啞,一字一道:“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夠了!”蔣全盛滿眼怒氣,“如果不是輕璃中間周旋,今日怕是整個侯府都會被你連累,你不僅不知感恩,還汙蔑於她。”
“來人,將夫人鎖在屋內,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見她一麵。”
說完便牽著輕璃的手離開,再沒回頭看她一眼。
沈楚月顫抖著手摸向小腹,那裏曾孕有一個生命,想到她的孩子,沈楚月心痛不已。
她喚來侍女,遞給她一封信:“去丞相府,把它交於兄長。”
她求兄長:求皇上讓我與蔣全盛和離。
她與蔣全盛隔著孩子的深仇,再與回不去從前了。
就放過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