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氣,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
江川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盡,他僵硬地站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抓著我的手腕,不自覺地鬆開了。
那雙剛剛還燃著滔天怒火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無盡的震驚和茫然。
“孩子......?”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夢囈,“我們的......孩子?”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刺耳地劃破了夜空。
醫護人員衝了進來,將躺在血泊中、已經昏迷過去的劉灣灣抬上了擔架。
整個宴會廳亂作一團。
而江川,卻仿佛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對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他的世界裏,隻剩下我剛剛說的那句話,像魔咒一樣,在他腦海裏反複回響。
我看著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一字一句,都在控訴他的殘忍。
“是的,我們的孩子。”
“一個剛剛八周,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就已經在那場爆炸裏,被你親手斷送掉的孩子。”
我的眼淚終於決堤,每一滴都像是滾燙的岩漿,灼燒著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你為了救我,後背燒傷。可我為了護住你,被爆炸的氣浪衝出去,撞在鋼筋上。醫生說,我子宮受到重創,這輩子,可能都很難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抱著我說,別怕,阿瑾,這是守護我的勳章。”
“可你知不知道,每當我午夜夢回,摸到你背上那塊凹凸不平的疤痕時,我感受到的不是被守護的溫暖,而是失去孩子時,那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絕望!”
“你用我孩子的命,換來你所謂的‘勳章’!”
“你用我這輩子當母親的資格,換來你今天指責我‘臟’的資本!”
我歇斯底裏地朝他吼出積壓多年的痛苦。
“江川!你告訴我!你拿什麼還?!”
“你用你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我麵前。
“不......不......”他抱著頭,發出困獸般的悲鳴,整個人抖如篩糠,“我不知道......阿瑾......我真的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我冷冷地看著他,“因為我怕你自責,怕你背上沉重的枷鎖,所以我把這個秘密,一個人爛在了肚子裏。”
“我以為,隻要我們以後好好的,這個傷口總有一天會愈合。”
“可是我錯了。”
我蹲下身,湊到他耳邊,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在你為了另一個女人,拋棄我、羞辱我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江-川,你欠我的,從今天起,我要你連本帶利,一點一點地還回來。”
說完,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阿文撐著傘,默默地跟在我身後。
走過長長的走廊,酒店外的冷風吹在臉上,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涼意。
因為我的心,比這深秋的夜,還要冷。
我回到別墅時,關於江川訂婚宴的鬧劇已經徹底引爆了全網。
助理阿文一邊給我彙報著網絡上的輿論風向,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
“蘇總,幾乎所有的輿論都在譴責江川和劉灣灣,山海集團的公關團隊已經焦頭爛額了。”
“另外,醫院那邊傳來消息,劉灣灣......孩子沒保住。”
“意料之中。”我脫下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接過傭人遞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
江川那一腳,含著多大的憤怒和羞辱,我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沒有我,劉灣灣那個孽種,也注定保不住。
“還有,”阿文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複雜,“江川......他沒去醫院。”
“他一個人回了我們之前住的婚房,把自己鎖在裏麵,誰也不見。”
“婚房?”我輕笑一聲,端起桌上的紅酒,看著猩紅的液體在杯中晃蕩。
那個地方,現在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座埋葬了我們過往的墳墓。
“他想用這種方式,博取我的同情嗎?”
“蘇總,您接下來打算怎麼做?”阿文問我。
我抿了一口紅酒,冰涼的液體滑入喉中,像一把刀。
“他不是說,山海集團是他幹淨人生的開始嗎?”
“那我就,親手毀了他這個開始。”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許久未曾聯係的號碼。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個慵懶而熟悉的男聲。
“喲,我們蘇家大小姐,終於想起我這個老朋友了?”
“周郢,”我開門見山,“幫我個忙。”
“山海集團的股票,明天開盤,我不想再看見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