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戰亂平息的的第三年,大梁不再需要我。
隻因皇帝忌憚我功高蓋主,我就從戰神淪為了倒夜壺的賤奴。
從前的我是戰功赫赫的戰神,如今的我誰都能踩一腳。
在宮裏被磋磨的第三年,妻子終於同意接我回府。
女兒卻在門口堵著不讓進:“你身上又臟又臭,我沒有你這麼丟臉的父親!”
庶弟摟著我的女兒,捂著鼻子說道:“大哥別在意,許是你多年不歸家,她鬧脾氣呢。”
妻子為難地看著我,“向軒,你不在府裏的這些年,是向南一直照顧我們母子。”
“如今陛下還在因為你對忠勇侯府心存忌憚,我們先和離吧。”
我淡然一笑,點頭答應,從此隱居深山。”
敵國得知我隱退,大舉進犯。
敵軍兵臨城下時,他們才開始後悔,可一切都晚了。
......
戰亂平息的第五年,我已經在浣衣局倒了三年的夜壺。
我提著沉重的木桶,一步步走在冰冷的宮道上,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沈向軒,手腳麻利點!”
太監總管尖著嗓子,用繡著蘭花的絲帕掩著口鼻,眼裏不掩飾地流露出鄙夷與嫌惡。
“耽誤了貴人們安寢,你這條賤命擔待得起嗎?”
我沒有回話,隻是默默加快了腳步。
三年來,這種羞辱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誰能想到,三年前,我還是大梁的人人敬仰的第一戰神沈向軒,也是忠勇侯府清寧郡主的郡馬。
我曾在北境的冰天雪地裏,率領三萬“赤焰軍”鑿穿了蠻族三十萬大軍的王帳,親手斬下了蠻族可汗的頭顱,為大梁換來了這至少十年的太平盛世。
我還記得凱旋那日,京城萬人空巷。
妻子顧清寧眼中滿是藏不住的驕傲與愛意。
女兒雲箏,那時才八歲,撲在我懷裏,用稚嫩的聲音一遍遍喊著“阿爹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大英雄”。
就連當今陛下,也在金鑾殿上,親手為我斟酒,對我讚不絕口。
可盛極必衰,功高蓋主,自古便是取死之道。
太平盛世,不再需要一個手握兵權、威望甚至高過皇帝的戰神。
終於,在戰亂平息的第二年,我被陛下請進了宮。
名義上是為死去將士祈福,實際上軟禁於此。
而我的妻子顧清寧,為了向陛下表明忠心,沒有為我說一句話。
從那以後,我便從戰神,淪為了這深宮中的賤奴。
起初,我還在期待,期待顧清寧會想辦法接我出去。我等了一年,兩年,三年。等來的,隻有侯府徹底的遺忘,和我身上越來越濃的夜壺的臭味。
我的手,曾因常年緊握長槍而布滿厚繭,如今,那些為了家國磨出的繭子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粗糙木桶磨出的水泡和新繭。
“沈公公,沈公公!”一個小太監氣喘籲籲地跑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在這宮裏,除了嗬斥,已經很少有人會主動與我說話。
小太監臉上帶著一絲奇異的同情與興奮,他湊近我,壓低了聲音:“好事,天大的好事!清寧郡主......郡主親自來宮門口了,說是奉了太後的懿旨,來接您回府!”
接我回府?
我放下木桶,看著自己倒映在水漬裏的模糊麵容。
蒼白,憔悴,眼底是化不開的疲憊。
三年的磋磨,早已磨去了我所有的棱角和光彩。
她終於想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