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家,筒子樓單元房裏。
宋思夢拖著笨重的身體,雙手支撐後背,挺著腰上台階到了第三層。
她裹了裹裘皮大衣遮住隆起的小腹。好在冬天所有人穿得都很臃腫,在樓道水房洗衣服的幾戶人家,並沒有發現她未婚先孕的醜事。
“思夢,回來了?”
“傅景深怎麼說?”
啪嗒一聲。
宋思夢回到宋家,轉身關上門,隔絕外部寒氣。
屋內,煤爐燒著熱水,舊報紙糊住窗縫。和外頭比起來,暖洋洋。
看見宋思夢回來,宋家一夥人全圍了上來!
宋大強滿臉止不住的得逞笑意。
他抽著紅梅花卷煙,嘴裏吐出長長的煙圈兒。
勢在必得追問,“思夢,傅景深有說,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嗎?”
笑道,“你都懷孕了,他肯定急著風光大娶你吧?”
宋大強盯著宋思夢隆起的肚子。
暢想女兒懷得是雙胞胎,再怎麼也能生個帶把的男孩。
到時候嫁入高幹家庭,母憑子貴,全家飛升!
說不定以後荔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得上門討好他,排隊來給他送禮、換房、調任好工作!
平日裏看不慣宋思夢太過嬌氣的弟弟宋小傑也開始追問。
好似傅景深已然是宋家的女婿。
他雙眼被欲望充斥,“姐,隔壁劉嬸退休後,他兒子都繼承劉嬸的崗位,去紡織廠做擋車工了!可咱們爸媽離退休還好幾年。”
“你看......能不能讓姐夫隨便幫我弄個供銷社售貨員的崗位?”
“等我能工作養家糊口了,我也能更好地替你撐腰不是?”
宋思夢的母親王麗娟附和,“是啊思夢,你就給你弟弟找個供銷社的活兒做做。”
自顧自說道,“以後你嫁人結婚了,還得靠我們小傑做靠山呢。”
“女人,要是沒有娘家做依靠,那就成了路邊的狗,誰都能來踩一腳。”
從荔城部隊招待所到宋家,宋思夢走了半個小時的路。
沒想到回家連口熱水都沒喝上,反倒第一時間被盤問傍高幹的結果。
聽到原主父母弟弟的話,宋思夢聽笑了。
供銷社的崗位月工資最高的時候有一百多塊,而且還是關係戶爭著搶著想上崗的金飯碗。
隨便弄個供銷社的崗位?
這家人,真是敢想!
宋思夢說道,“我要是有嫁入高幹家庭的本事,還用得著你撐腰?”
聞言,宋大強臉色驟然巨變。
他皺著眉頭,手裏煙沒停,“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傅景深不肯娶你?”
自言自語,“不可能。你都懷了雙胞胎,就算為了孩子,傅景深肯定會娶你。”
“還是說,你其實根本沒見到傅景深?”
宋大強一通話說完,納悶:
宋思夢天沒亮就被他趕去了部隊招待所,那個點兒,前台幹部正是犯困打盹的時候。
沒理由見不到人。
宋大強沒了耐性,踩滅煙頭逼問,“你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宋思夢抿了抿嘴唇。
她惜命,想打消宋家一行人攀高枝嫁高幹的想法。
推開圍在她跟前的宋大強三人。
坐在煤爐旁的矮凳上取暖,“我的確沒有見到傅景深。”
扯謊試探,“我之所以回來晚,是因為我在他住的單間外,聽到他和部下閑聊。”
“聊什麼?”
“我聽到他和部下說,要是他找到五個月前非禮他的女人,不管有沒有懷孕,他都會用流氓罪這個罪名,斃了她。”
宋思夢摩挲著僵硬纖細的手,“我害怕找傅景深攤牌,也害怕回家被你們罵。”
“所以這幾個小時,我都在外麵轉悠。”
聽到女兒這麼說,宋大強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臟,重新咽回肚子裏。
他嘲笑宋思夢的膽量,“乖女兒,你膽子也太小了。”
“富貴險中求,要是能做軍區首長夫人,能嫁到首都成為傅家的媳婦!”
“就算冒一冒被槍斃的風險,又能怎麼樣?”
聲音傳至宋思夢的耳朵。
女人冰冷的視線徹底化作冰淩,終於忍不了了。
原主的原生家庭,實在太差。
宋大強夫婦從小教育她要攀高枝,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再反哺全家人。
這些人將原主當成了小投入大回報的投資商品,沒一個真正關心原主。
他們隻在意被養肥的原主能不能賣出高價,隻在意原主能不能供自己吸血。
而現在,她既然穿到原主身上。
就不可能再任他們擺布。
宋思夢冷漠注視宋大強。
為原主不公,替她發問道,“爸,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女兒?”
“為了虛無縹緲的前途,你要送我去死?”
宋大強握著沙包大的拳頭,揮拳作勢要打宋思夢。
他絕不能接受,已經未婚先孕,還無法嫁高門的女兒!
“宋思夢,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準備讓傅景深娶你?”
宋思夢挺著肚子昂首,“對!我不準備再找傅景深!而且他也沒打算娶我!”
宋大強咬著後槽牙,氣瘋了。
衝上來就要揍不孝女。
女人嘛。
打服就聽話了。
王麗娟衝上來攔住丈夫,“好了好了,老宋,你別打她!”
宋思夢雙眸生出那麼點希冀。
也許,原主的母親是愛原主的,但刹那間,希冀被碾碎。
宋思夢徹底失望了。
隻聽見王麗娟勸說宋大強,“老宋,你打思夢不要緊。”
“可萬一把孩子打出個好歹?那時候,她還怎麼嫁高級幹部?不就沒有利用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