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一些的那個女孩,紮著兩個辮子,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她把身邊的小男孩緊緊摟在懷裏。
那是我和許曜。
是我們唯一的一張合影,大概是七八歲的時候,學校組織春遊拍的。
我記得那天,母親隻給了我一個人的車費和午餐錢。
許曜哭著鬧著也要去。
我把母親給我的午餐,一個麵包和一根火腿腸,分了一半給他。
他吃得狼吞虎咽,嘴角沾滿了麵包屑。
照片是我求著同學的爸爸,用他的相機給我們拍的。
後來我攢了很久的零花錢,才把照片洗出來。
我沒想到,他竟然還留著。
許曜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照片上我的臉。
“姐。”
他很輕地叫了一聲,帶著鼻音。
“對不起。”
他的肩膀開始抖動,把臉埋進手掌裏,壓抑地哭了起來。
我伸出手,想去拍拍他的背,就像小時候他被別的孩子欺負了,我安慰他那樣。
可我的手,再一次穿過了他的身體。
客廳裏,傳來父母的對話。
“曜曜今天怎麼了,吃飯的時候就心不在焉的。”
是母親的聲音。
“別管他,小孩子鬧情緒。過兩天就好了。”
父親滿不在乎。
“要不......明天我還是去廟裏拜拜吧,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可別是那丫頭陰魂不散,要回來害曜曜。”
“行了,別自己嚇自己。她要是真有那本事,活著的時候就不會任我們搓圓搓扁了。”
父親的話,在我已經麻木的心上又割了一下。
是啊。
我活著的時候,那麼軟弱。
死了,又能做什麼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的房間被徹底清空了。
母親把我的所有東西,衣服,書本,甚至是那張用了十幾年的床,都當成垃圾扔掉了。
她一邊扔,一邊罵罵咧咧。
“晦氣東西,早該扔了,留著占地方。”
她把房間重新粉刷了一遍,買了一套全新的電腦桌和遊戲設備。
那個房間,成了許曜的專屬遊戲室。
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被他們一點點、徹底地抹去。
就好像,我從來沒有在這個家裏生活過。
許曜的反抗是沉默的。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很少出來。
母親給他做的飯,他吃得很少。
人也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
“這孩子怎麼回事?考上好高中了,還不高興?”
母親抱怨著,把一碗雞湯推到許曜麵前。
許曜看都沒看,“我吃飽了。”
“你吃什麼了你就吃飽了?”
母親的火氣上來了,“我辛辛苦苦給你燉的湯,你一口不喝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翅膀硬了,想跟我對著幹?”
“我沒有。”
許曜低著頭。
“沒有?那你是什麼態度?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死氣沉沉的,給誰看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辦喪事了!”
“媽!”
許曜猛地抬起頭,聲音發顫,“姐才剛走!”
“啪”的一聲脆響。
母親一巴掌甩在許曜臉上。
“你給我閉嘴!誰準你提她的?她死了我們家才能有好日子過!你再敢提她一個字,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許曜的臉上迅速浮起一個紅色的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