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潮生扛著破麻袋走在回村的路上,肩上的酸痛還在,可他卻覺得渾身是勁。
這鮑魚掙來的錢,哪裏隻是幾張票子?
那是他重新做人的底氣!
以前他不做人,把林秀蓮的心傷透,如今他要一點點彌補,讓她相信,他陸潮生真的改邪歸正了。
路上,他遇到個拖拉機搭了個順風車,省了好一截路。
快到村口時,遠遠就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蹲在老槐樹下,正是石頭。
小家夥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褂子,正低著頭玩泥巴。
看到陸潮生,他眼睛瞬間亮了亮,卻又很快低下頭,小手緊緊攥著衣角,不像別的孩子那樣會撲上來,隻怯生生的站在原地。
陸潮生心裏一軟,加快腳步走過去,把五花肉舉到他麵前:“石頭,看爹給你帶什麼了?”
石頭抬起頭,目光落在荷葉包上,鼻子動了動,小聲問:“是......肉嗎?”
“對,五花肉!”陸潮生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回家爹給你做大肉包子,讓你吃個夠!”
石頭的眼睛更亮了,卻還是沒敢伸手,隻小聲說:“娘還在海邊補漁網。”
“走,咱們先回家,等你娘回來,包子正好熟。”
陸潮生拉起他的小手,石頭的手又瘦又小,指節都泛著青,他忍不住握緊了些:“以後爹天天讓你吃肉。”
石頭沒說話,卻悄悄往他身邊靠了靠,小腳步也加快了些。
回到家時,院子裏靜悄悄的。
陸潮生把破麻袋裏的東西全部掏出來,新棉被放在炕邊,麵粉袋靠在灶台旁,肥皂和糖放在桌角,最後把五花肉放在案板上。
石頭站在旁邊,看得眼睛都直了。
特別是那塊案板上的五花肉,更是饞得哈喇子直流。
剛收拾完,就聽到院門口傳來腳步聲,林秀蓮扛著漁網回來了。
她身上還沾著海水,頭發被海風刮得有些亂,看到院子裏的東西,腳步猛地頓住,申請呆滯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林秀蓮放下漁網,聲音都有些發顫。
她走過去,先是摸了摸新棉被,又看了看案板上的五花肉,最後目光落在桌角的肥皂上,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這些年,家裏窮得叮當響。
別說新棉被和五花肉,就連一塊肥皂都是稀罕物。
“哪來的,當然是賣鮑魚換回來的!”
陸潮生說著,從懷裏掏出一遝錢,數了八百塊出來,遞到她麵前:“這錢你拿著,以後你主內,我主外,家裏的開銷你說了算。”
林秀蓮看著那遝用橡皮筋捆著的“大團結”,手指都在發抖。
她活了二十多年,從沒見過這麼多錢,更別說讓她保管了。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搖頭說:“這麼多錢,我不能要......要不,先把你欠的賭債還了吧?”
她心裏始終記著那筆賭債,不把錢還了,她心裏不踏實。
“不急。”
陸潮生把錢塞進她手裏,語氣肯定:“還剩兩天,不差這一會,我今天能賺一千,明天照樣能賺,錢的事你不用愁。”
林秀蓮捏著那遝錢,指尖傳來鈔票粗糙的質感,心亂如麻。
她抬頭看著陸潮生,見他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戾氣,眼神也很認真,不像是在騙她。
可越是這樣,她心裏越沒底。
這個男人前幾天還在逼著她出海掙錢,還在跟人賭錢,怎麼突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小聲問:“你......你真的不賭了?”
“不賭了。”
陸潮生點頭,拿起案板上的五花肉:“我去做包子,你歇會兒。”
他轉身走向灶台,開始忙活起來。
先把五花肉放在溫水裏洗幹淨,然後切成小塊,再用刀細細剁碎。
刀刃撞擊案板的“咚咚”聲,在安靜的院子裏格外清晰。
林秀蓮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像揣了隻兔子,七上八下的。
她走到炕邊,摸了摸新棉被,又看了看桌角的麵粉和糖,最後把那八百塊錢小心翼翼放進貼身的口袋裏,用布條纏了兩圈。
她不知道陸潮生說的是真是假,可這些東西和錢,都是實實在在的。
陸潮生將肥瘦分開剁成肉餡,又拿過招呼石頭拔來的蔥切了點蔥花。
接著先將肥肉餡煸炒出油,隨後和瘦肉餡放一塊,撒上蔥花,加入鹽攪合到一起。
餡料準備好,他剛才發好的麵也差不多了。
陸潮生揉麵的動作不算熟練,卻很認真,麵團在他手裏慢慢變得光滑有彈性。
林秀蓮走過去,想幫忙,卻被他攔住了:“你坐著歇會兒,我來就行。”
她隻好在炕邊坐下,看著陸潮生忙碌的身影。
他係著她平時用的舊圍裙,圍裙太小,在他身上顯得有些滑稽,可他卻毫不在意,一邊包包子,一邊哼著不成調的歌。
石頭趴在炕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案板上的包子,小聲問:“娘,包子什麼時候能吃呀?”
林秀蓮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快了,等你爹把包子放進鍋裏蒸。”
沒過多久,第一鍋包子就蒸好了。
陸潮生掀開鍋蓋,一股熱氣撲麵而來,肉香味更是濃得化不開。
包子一個個胖乎乎的,白嫩嫩的,看著就好吃。
他拿出兩個最大的,遞給石頭和林秀蓮:“快吃,還熱乎著呢。”
石頭接過包子,咬了一大口,肥肉的油汁順著嘴角流下來,他也顧不上擦,含糊地說:“好吃......太好吃了!”
林秀蓮拿著包子,卻沒立刻吃。
她看著石頭狼吞虎咽的樣子,又看了看陸潮生,心裏百感交集。
這是她嫁過來這麼多年,第一次吃陸潮生做的飯,還是這麼香的肉包子。
她咬了一口,肉汁在嘴裏散開,暖乎乎的,一直暖到心裏。
陸潮生看著她們吃得香,自己也拿起一個包子吃了起來。
他特意選了肥肉多的五花肉,就是知道這年頭肥肉香,做成肉包子更是油珠子多。
肉香味飄得很遠,隔壁的胖大嬸正在院子裏喂雞,聞到香味,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兒子二蛋趴在院牆上,指著陸潮生家的方向,大聲說:“娘,是石頭家傳來的香味,好像是肉!”
胖大嬸瞪了他一眼:“你想肉想瘋了?就陸潮生那混球,連飯都快吃不上了,還能買肉?肯定是你聞錯了。”
她才不信陸潮生能買得起肉。
這些年,陸潮生好吃懶做,賭錢輸了就逼老婆出海,村裏人誰不知道?
別說肉了,恐怕連白麵都吃不起。
二蛋卻堅持說:“就是肉香味,我沒聞錯!和我們過年吃的一抹異樣!”
胖大嬸沒再理他,心裏卻犯了嘀咕。
因為,她也味道了那股子肉香味。
難道陸潮生真的發了什麼橫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