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硯辭將掌心僅剩的一點骨灰撒進海裏。
腥鹹的風卷著浪花拍在礁石上,他猩紅的眼睛望著那點白末在碧色海水裏慢慢化開,忍不住哽咽:
“寶貝,爸爸一定會為你報仇,讓所有傷害你的人,都受到應有的懲罰。”
直待到暮色漫過海平麵,他才起身準備離開。
可腳剛邁出半步,後頸突然覆上一隻大手,帶著刺鼻藥味的手帕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沈硯辭掙紮了幾下,渾身力氣像被抽走似的,軟倒在地。
還沒看清來人的臉,腦袋就被一隻黑色布袋套住,密不透風的黑暗裏,未知的恐懼順著毛孔往骨頭縫裏鑽。
“你們是誰?”
外麵沒有任何回應。
就在他以為對方不會開口時,身體突然被人拎起,接著“嘭”的一聲,整個人被狠狠丟進海水裏。
鹹澀的海水瞬間灌進布袋,浸濕的布料緊緊貼在臉上,像極了古代酷刑“貼加官”,窒息感鋪天蓋地壓下來。
他四肢癱軟,隻能任由身體在浪裏起伏。
“沈先生,別怪我們。”一個粗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話音剛落,他又被人從水裏撈起,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身體再次像斷線的風箏被拋出去。
“嘭!”
“嘭!”
“嘭!”
一下接一下,冰冷的海水反複吞沒他的口鼻,意識在清醒與模糊間反複拉扯。
沈硯辭咬著唇,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
沈家在國外根基深厚,向來沒什麼死對頭,究竟是誰要這樣折磨他?
不知道被丟進海裏多少次,直到眼前徹底蒙上一層白霧,折磨才終於停下。
他模糊中聽到幾道腳步聲靠近,隨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暈過去了?”
“回黎總,折騰這麼多次,怕是早就暈了。”另一個男人恭敬回話。
沈硯辭渾身的血液幾近凝固。
是黎霜!竟然是她!
“我都舍不得碰錦川一根手指,他倒好,敢拿鞭子抽他。”
女人的聲音裏淬著冰,“還害得錦川現在不理我,這種罪,是他應得的。”
說完,她又想到什麼,“你們把他送到醫院,讓他多睡會兒。我今晚要把肚子裏的孩子剖出來,免得他懷疑。”
“好的,黎總。”
窒息與寒意瞬間攫住心臟,沈硯辭眼皮一沉,徹底失去了意識。
......
再次醒來是後半夜,病房裏空蕩蕩的。
門口傳來護士壓低的議論聲:
“黎總可真癡情,蘇先生不理她,她就站在門口低聲哄了一下午,那撒嬌的聲音,酥得人骨頭都軟了......”
“可不是嘛,換作是我早就心動了。”
“對了,黎總之前的丈夫不是叫沈硯辭嗎?怎麼從沒見過?”
“噓,小聲點!沈硯辭就在隔壁呢。”
另一個護士連忙打斷,“我聽人說,黎總根本不喜歡他,要不是當年他救過黎總一命,根本不可能進黎家。”
沈硯辭冷嗤了聲,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姐姐許南星發來的消息,隻有一行字:[今天下午三點三十分。]
他握緊手機,回了個“好”,然後就這樣坐在窗前,直到天際泛起魚肚白。
天剛蒙蒙亮,黎霜的消息就彈了出來:
[阿辭,今晚我的生日宴,記得來。]
透過屏幕,他都能想象出他那副虛偽的溫柔模樣。
沈硯辭沒回,掀開被子回了趟家,換上一身黑色的西裝。
等他到地方時,裏麵早已圍滿了。
看到他出現,黎霜立刻撥開人群迎上來,伸手想拉他,卻被他側身躲開。
她的手僵在半空,視線落在他臉上尚未褪盡的紅痕上,眼底閃過一絲愧疚:
“阿辭,那天是我不好。”
“你看,我就說我長胖了吧,我肚子裏根本沒有什麼孩子,是你疑心病太重了。”
說著,黎霜就要拉起他的手摸自己的肚子。
誰知道沈硯辭躲開了,依舊沒理她,隻是抬眼看向不遠處的時鐘。
還有三分鐘。
蘇錦川穿著一身白色西裝走過來,臉上掛著委屈的表情:
“沈先生,你別怪姐姐。我從小跟在她身邊長大,她見我受傷難免著急,做了些過激的事,你別往心裏去。”
沈硯辭依舊沒說話。
還有一分鐘。
蘇錦川見他毫無反應,眼底掠過一絲惱怒,隨即聲音染上了哭腔:
“沈先生,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給你道歉,求求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三十秒。
黎霜見沈硯辭始終冷著臉,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眼底的愧疚瞬間被惱怒取代:
“沈硯辭,你啞巴了?錦川在跟你道歉,別給臉不要臉!”
五,四,三......
“沈硯辭,你......”
她的話沒能說完,宴會廳大門突然被“嘭”的一聲撞開。
一群全副武裝的人舉著槍衝進來,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天花板,連開數槍。
“砰!砰!砰!”
賓客們尖叫著四散逃竄。
蘇錦川嚇得渾身發抖,尖叫著躲在黎霜身後,死死攥住她的衣襟,臉色嚇得慘白。
黎霜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轉身就往安全出口衝。
可腳步剛邁出去,她忽然想起什麼,猛地回頭看去。
沈硯辭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周遭的混亂都與他無關。
心臟驟然一沉,黎霜臉色繃緊,剛要轉身回去拉他,身旁的人突然抽噎起來:“姐姐,我的腿......好像流血了,好疼......”
她低頭一看,蘇錦川白色的西褲已被鮮血浸透。
喉結狠狠滾動了一下,黎霜再沒往後看一眼,帶著她加快了腳步。
剛衝出沒幾步,身後傳來一聲沉悶的槍響,緊接著是人群的驚呼:
“死人了!”
黎霜的腳步猛地僵住,回頭的瞬間,恰好看到子彈穿透沈硯辭的胸口。
“沈硯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