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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元十六年冬，我被綁在皇城午門外的問心柱上。

雪片裹著刺骨寒風鑽向我單薄的內襯。

六年前公主晚晴溺亡，死前衣衫不整，而我是唯一在場的伴讀。

三司會審，我卻始終緘口不言。

公主的哥哥蕭玄恨我，娶我六年，隻用來折磨。

如今他是攝政王，精心設陣要燒我神魂顯記憶，以明真相。

傳言這 “問心審”十死無生。

煙起時我便知道，今天要麼死，要麼把秘密說出來。

皇城午門的雪下得不停，我被粗重的鐵鏈禁錮著，鐵環勒進早已結痂的手腕。

稍一掙紮，舊傷就滲出血珠，但很快又被寒氣凍成暗紅的冰粒。

台下的咒罵聲與議論聲，混雜著風雪，刀子般割在我的耳膜上。

我麻木地抬起眼，視線越過一張張因激動而扭曲的臉落在了人群一角寂靜身影上。

是明妃，宸妃生前最好的姐妹。

宸妃早逝，臨終前將唯一的女兒晚晴托付於皇後撫養，這才有了公主備受帝後恩寵的六年。

此刻，她立在華蓋之下，隔著漫天風雪遙遙望著我，眼中沒有尋常人的怨毒，隻有一片化不開的哀戚和探尋。

是啊，何止是她，所有人都想知道真相。

蕭玄尤為想要一個真相。

靖王蕭玄當年將我從宗族玉牒中除名，卻並未與我退婚。

他娶我過門，不是為了愛，而是為了長達六年不見天日的折磨。

今日他調動禁軍設下這彌天大陣，要對我進行一場“問心之審”。

這是前朝流傳下來的禁術，以特製的“入夢香”焚燒人的神魂，將深埋的記憶映照在千年寒玉之上，公之於眾。

此術凶險無比，受刑者十死無生。

“沈輕羅，你這個毒婦！晴兒待你親如姐妹，你卻包庇凶徒，讓她死不瞑目！”

高台之上，蕭玄一身玄色蟒袍，俊美無儔的臉上淬著寒冰。他親手點燃了那爐金獸香鼎中的入夢香。

我穿著單薄的囚衣，身體早已在六年的折磨下油盡燈枯，連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王爺......別再裝作一副為公主討公道的深情模樣了”，我虛弱地開口，聲音嘶啞。

“你我成婚六年，你夜夜用酷刑逼問，找來各種人......讓我體會公主當時的絕望......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態演給天下人看？”

我的話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王公大臣和圍觀百姓聽清。

人群瞬間嘩然。

“天啊！靖王殿下竟如此對她？”

“活該！若不是她死不開口，公主的案子何至於懸了六年！”

蕭玄臉色一白，隨即被更大的怒火覆蓋。

他走下高台，一把扼住我的下顎，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閉嘴！你以為用這些話就能博取同情嗎？你今日所受的一切，都是你罪有應得！”

他身後的太醫令麵露不忍：“王爺，沈氏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入夢香霸道，恐......審判未完，她便會魂飛魄散。”

“那便給她用‘續命湯’！”蕭玄冷酷地打斷，“朕的皇妹受了多少苦！她為什麼不說！她真該死！”

所謂的續命湯，不過是虎狼之藥，能瞬間激發人體所有潛能，代價是燃盡最後一絲生機。

濃黑的藥汁被強行灌入喉中，我劇烈地嗆咳起來。

入夢香的青煙嫋嫋升起，將我籠罩。

一股尖銳的劇痛瞬間從天靈蓋刺入，貫穿四肢百骸，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攪動我的神魂。

我的瞳孔驟然放大，身體在問心柱上劇烈地顫抖、抽搐。

蕭玄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我無聲的掙紮，眼中沒有半分憐憫。

“看到了嗎，晴兒”，他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病態的快意，“皇兄在為你討回公道了。”

午門前那塊巨大的千年寒玉，在青煙的縈繞下，漸漸顯現出模糊的影像。

我的記憶，即將被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