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攸從醫院回到家時是淩晨,客廳一片寂靜。
她脫了外套,把包放下,又習慣性地倒了杯溫水,站在廚房靠台邊喝了一口,卻發現手不知何時開始輕微發抖。
喝完水,她躺到了床上,一動不動地盯著地板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都開始幹澀,睡意依然遲遲不來。她的腦海裏全是病房門外聽見的那些話,和應懷謙那句“她不會知道”不斷重疊。
她把自己埋進被子,過了很久,起身,從床頭櫃裏拿出一粒安眠藥。
藥丸下肚,她才終於緩緩閉上了眼。
第二天,應懷謙回來的很早。
天剛亮,她就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攸攸。”
應懷謙的聲音帶著點兒懶懶的笑意,像往常一樣。
她慢慢轉過身,看著他走進來,神色溫和:“回來了?”
“嗯。”他一邊換鞋一邊說,“昨晚忙完太晚了,怕吵醒你,就在酒店湊合了一晚。”
唐攸點了點頭,沒說話。
應懷謙走過來,順手攬住她的肩:“早飯吃了沒?”
“還沒。”
“那剛好,我去做。”應懷謙笑著捏了捏她的臉,然後起身走向廚房,語氣輕快。
唐攸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
廚房裏響起切菜聲和油鍋輕響。
他還是記得她不吃油膩的早飯,烤麵包時會在邊角抹上一點果醬,把她喜歡的櫻桃和小番茄洗幹淨放在小碟裏。連牛奶溫熱的溫度也控製得剛剛好。
唐攸坐在餐桌邊,看著他忙來忙去,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澀。
“你今天還有會嗎?”她問。
“推了。”應懷謙回頭看她一眼,眉眼帶笑,“想陪你。”
唐攸垂下眼睫,輕聲應了句:“嗯。”
他把一杯牛奶遞到她手邊:“快喝,別一會兒又涼了。”
唐攸抬手接過時,注意到,他左手有些不自覺的發抖。
她的視線停頓了一會,很快移開。
“下午要不要出去走走?”應懷謙低頭問她,“最近太忙都沒怎麼陪你。”
“好啊。”她笑了一下,點頭。
氣氛和往常無異,他還是那個會貼心疊好紙巾,會彎腰給她把拖鞋擺正的應懷謙。
可是就在他起身時,她突然注意到,他換下的外套裏,掉出來一張酒店發票。
唐攸本想幫他撿起,結果不小心瞥到了最下麵的那行小字:雙人套房,情侶尊享。
“我衣服臟了嗎?”應懷謙回頭,笑著問她,“你盯著它看半天。”
“蹭到灰了。”唐攸彎了彎眼,語氣溫柔,“你以前不是挺講究的嗎?怎麼現在也不太注意了。”
“是啊。”他走回來在她身邊坐下,“反正現在你就在我身邊,講不講究也不重要了。”
他像是說了一句甜話,但唐攸聽著,卻覺得心口泛起一陣鈍痛。
她笑了笑,把發票輕輕塞進抽紙盒底下。
應懷謙伸手摟住她的肩,把下巴搭在她頭頂:“有沒有想我?”
“有。”
“有多想?”
“就…剛剛好。”
他笑了一聲,抱得更緊了些:“我特別特別想你。”
唐攸靠著他,垂在身側的手卻緩緩收緊。
她知道他是真的愛她,就像曾經那樣,從不吝嗇任何溫柔和偏愛。
可是現在的他,會在別人說了句難聽的話之後,不顧一切地為另一個女人出頭,會在她熟睡時撒一個小小的謊,然後在早晨回到她身邊,繼續扮演那個深情的戀人。
唐攸突然覺得現在和應懷謙呆在一塊的時候,像在喝一杯溫得剛好的拿鐵。
加了奶,但是還是有點苦。。
她曾經特別怕苦,連藥片都要掰開來喝糖水送下去的。
可現在,她好像什麼都能咽得下去了。
包括那種細小到難以描述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