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省城政治部接待了我,很快辦理好全部手續。
“江同誌,您丈夫的軍籍已注銷,一個月後會有新團長去接替他的位置,您兒子是國防大學畢業,本來過完年就能提拔為司令參謀,可現在......您節哀。”
道過謝後,我轉身要走,辦事員叫住我,塞給我一張證明。
“沈團長這一生功勳卓越,組織在省城特批了一處房子給其家屬,等一個月後審批完畢,您就能搬進來了。”
我愣住。
沒想到,我不僅能領沈硯舟和沈修白的撫恤金,後半生還直接有了住處。
天空陰沉沉的,風雪欲來。
我在勞改所被打的舊傷隱隱作痛,但我相信,陰天過後,會日日晴朗。
到家時,已是天黑。
沒想到沈硯舟沒出軍務,坐在客廳等我。
“你去哪了?聽見微說,你從昨晚就沒回過家?”
說話時,他眼中滿是擔憂和緊張。
我扯唇,“出去散心。”
沈硯舟沒多問,突然瞥見我手中的文件,伸手就要拿,卻被我手疾眼快躲過了。
沈硯舟眉頭微蹙:“跟我也有秘密了?”
我冷笑:“那你呢?你不也是四年前就醒了,瞞著沒告訴我嗎?”
沈硯舟臉色驟變,猛地攥住我手腕,想到什麼,眼神忽然軟下來。
“對不起,那是因為組織要釣出幕後的殺人犯,不許我去找你。明珠,別生氣了,你這不是已經出來了嗎?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區別?”
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區別?
一年365天,每一天都是24小時的長夜!
是瀕臨崩潰的折磨,是痛苦絕望的掙紮。
可在他眼裏,竟然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有什麼區別?
我的心像被一隻大手攥住,痛得喘不過氣。
累得不想再說一個字,我推開沈硯舟回房,剛開門卻看到林見微躺在我床上。
“抱歉,江同誌,昨天我就想跟你說這件事,卻找不到你人。”
沈硯舟連忙過來解釋,語氣卻不容置疑。
“明珠,見微是司令千金,嬌生慣養長大的,住不了采光不好的偏房,你看......”
我沒說一個字,轉頭走向偏房,餘光間,我看見林見微朝我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偏房是倉房,我少得可憐的東西已被胡亂地扔在地上。
徑直撿起那張泛黃的全家福,我毫不猶豫撕碎!
正房響起關門聲,林見微推著沈硯舟進去,據說是要治腿。
我隻看一眼緊閉的房門,就淡淡移開眼,出門扔垃圾。
迎麵撞見一個瓜子臉,紮著高馬尾的漂亮女生。
“你是修白的哪個親戚,我怎麼沒見過你?”她隨口一問。
我本能地說:“我是他媽。”
下一秒,空氣中響起尖銳的喊叫!
那女生瘋了般跑出去,拽著緊跟上來的沈修白質問:“你不是說你媽是司令千金嗎?怎麼會是這個又老又醜的老東西,沈修白,你敢騙我,這個婚我不結了!”
“雨菲,你別走!聽我解釋!”
沈修白狠狠剜了我一眼,快速跑開了。
我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兒子竟然對兒媳說林見微才是他媽,那我這個親媽又算什麼?
笑話嗎?
治完腿的沈硯舟滑著輪椅出來,握住我的手。
“剛才我聽見兒媳的聲音了,雨菲爸爸是京大的朱教授,她本人是京大校花,咱們修白追了她四年才追到手,喜歡得不得了,怎麼樣?你對兒媳滿意嗎?”
我心疼得像被捅個對穿,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硯舟自顧自地說:“一個月後,是兒子的婚禮,到時候......”
這時,他才察覺到異樣,捏了捏我的手。
“兒子要結婚了,你怎麼不高興?過去幾十年,你不是每天都念叨希望看他結婚嗎?”
我扯唇苦笑。
是啊,從前,我最盼望的事,就是兒子結婚。
可現在,兒子和兒媳都厭惡我,我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直到晚飯,沈修白才回來。
他搶過我手中的碗,狠狠砸碎,紅著眼怒吼:
“你為什麼要跟雨菲說,你是我媽?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