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采訪素材裏的哭訴和控訴,仿佛都變成了我自己的聲音。
我寫下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解剖自己的靈魂。
我想起小學開家長會,老師當眾表揚我作文寫得好,媽媽卻全程麵無表情。
而顧景明隻是因為籃球比賽得了個鼓勵獎,媽媽就高興得帶他去吃了西餐,還把獎狀掛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高中畢業,我的成績明明可以報考更好的新聞專業院校,但媽媽卻逼我填了本地的一所普通大學。
她說:“以你的條件,去那麼好的學校也競爭不過別人。”
而她卻全力支持顧景明出國留學深造。
我熬夜寫的策劃案,第二天就會被顧景明署上他的名字拿去彙報。
我辛苦跑下來的獨家新聞,最終播報的人也永遠是他。
......
一次又一次的偏心,一次又一次的犧牲,早已將我的心磨出了厚厚的繭。
我反抗過,可是,他們是我的媽媽和哥哥啊。
我所有人反抗隻會被人說教,被忽視,反而更加坐實了我是最不懂事的那一個。
整整三天,我幾乎沒有合眼。
在顧景明要播報的前一天,我終於完成了這份稿件。
這幾天,家裏異常安靜。
我以為媽媽和哥哥是因為工作繁忙,直到我刷朋友圈時,看到顧景明發了一張在海島度假的照片,旁邊媽媽笑靨如花。
定位顯示是馬爾代夫。
原來,他們是趁著這個空檔偷偷出去旅遊了。
這一刻,我心裏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緊接著,一股怒火從麻木的盡頭燒起來。
顧景明回來那天,皮膚曬成了小麥色,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
他接過稿子,語氣敷衍。
“行了,我知道了,辛苦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直播正式開始。
顧景明照著稿子,用他那富有感染力的聲音,將那個悲傷的故事娓娓道來。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直到他念到一處關鍵的細節,那是男孩母親在兒子死後,接受采訪時說的一段話。
“我們不禁要問,是怎樣的冷漠,才能讓一位母親對兒子的痛苦視而不見?”
“或許在她看來,兒子的犧牲是理所當然的。”
“就像我媽一樣,你為什麼就不能看看我,你為什麼永遠隻看得到他?!”
念到這裏時,我身後的導播和幾位同事,包括一直站著監督的王台長,幾乎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我,也像是被雷擊中一般,猛地抬起頭。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有一個念頭——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