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雲煙預產期那天，她的前夫又打來了電話。

這次的理由是酒精過敏。

為了照顧前夫，她不顧宮縮疼痛，用麻繩死死纏住了孕肚延緩生產。

等我趕到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孩子被活活憋死了。

我抽著煙，跟李雲煙提了離婚。

當天夜裏，她拖著剛小產的身體，頂著大雨在門前跪了一天一夜。

求我原諒她，發誓再也不會跟前夫有聯係。

我信了，忍了下來。

遷就了她的產後抑鬱，保持了三年的無性婚姻。

直到今年我的生日，她主動爬上了我的床。

情到深處時，專屬於她前夫的電話鬧鈴又響了起來。

“煙煙，兒子病了，現在高燒不退，我要怎麼辦......”

李雲煙滿臉掙紮，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我看著未切的蛋糕，還有脫了一半的衣服，忽然覺得一切索然無味。

“今天出了這個門，我們的婚姻就到此為止。”

1

門被李雲煙毫不猶疑地關上。

她離開前甚至沒看我一眼。

我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她為了前夫和兒子說走就走了。

每次我向她抱怨的時候。

她總會不耐煩地揮手。

“再怎樣那也是我的孩子，陸淩一個大男人哪裏懂得照顧。”

“阿堯，我們做人大度點。”

大度。

我就是因為大度才忍了三年。

我伸手把桌上的蛋糕跟飯菜全都扔進了垃圾桶。

離開了這個讓我感覺窒息的家。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餘光瞥向餐廳的櫥窗時，我的腳步猛地頓住。

李雲煙抱著她的兒子，身邊的陸淩親昵地攬著她的腰肢。

貼著她的耳朵，逗得她發笑。

怎麼看都不像是已經離婚的樣子。

看著她懷裏的那個孩子，我心下苦澀。

如果我跟李雲煙的孩子沒死，今年也已經三歲了。

鬼使神差的我推開了餐廳的門。

“煙煙，沒想到我們一家三口還能團聚。”

陸淩眉眼滿是溫柔，摟著李雲煙的手握得更緊了。

我譏諷地笑了笑。

這就是她說的，重要的事。

我拿出了手機，在他們的身後拍下了幾張照片。

聲音沒有靜音，相機拍攝的聲音立刻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李雲煙轉過頭時就和我四目相對。

眼底閃過一絲局促。

“阿堯，你怎麼跟過來了。”

我麵不改色看著屏幕裏的幾張照片。

“過來拍你出軌的證據。”

我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吸引周圍路人的注意。

八卦的視線瞬間投來。

李雲煙原本的局促消失得一幹二淨，她有些不耐地看著我。

“你在胡說什麼，樂樂生病了，我來照顧自己的兒子都不行嗎！”

她身邊的陸淩迅速站了出來，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

“宋堯，她是樂樂的母親，就算我跟她離婚了。

“我們之間也還有個孩子。”

他故意把孩子二字咬得極重，看著我的眼神多了幾分挑釁。

我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

提起孩子，我的心臟就一陣悶痛。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李雲煙，又怎麼會發生那樣的事。

陸淩見我沉默，又笑著說出口。

“說到底也是那孩子沒福分，隻是晚了幾分鐘出生，就死了......”

“煙煙都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你也不想讓她失去第二個吧。”

對於陸淩的挑釁，李雲煙一句話也沒說。

她依舊站在陸淩身邊，就像是用行動告訴我。

陸淩說得沒錯。

她平靜地看著我。

“宋堯，別在這裏丟人了。”

“把照片刪了，然後跟陸淩道歉，我就跟你回去。”

自從李雲煙產後抑鬱，我在她麵前從來沒提過那個死去的孩子。

那是我心中的一根刺。

可她卻可以縱容陸淩，一遍遍在我傷口上撒鹽。

我直視著李雲煙，扯起唇角。

“好啊，我道歉。”

陸淩眼底閃過一絲不屑和得意。

我站在他麵前，但是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

拿起了餐桌上的飯菜，倒扣在了陸淩頭上。

周圍的路人看了一出好戲，紛紛拿起手機對著陸淩的臉拍照。

李雲煙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擦拭著陸淩臉上的湯汁。

她的兒子被這一場麵也嚇得大哭起來。

“就當是我送你們的，複婚禮物。”

我撂下一句話，沒再看他們，徑直離開。

2

回到家後，我第一時間聯係了律師。

李雲煙在安撫完陸淩後就匆匆趕了回來。

她當著我的麵，把家裏的東西全都砸在了地上。

“宋堯，你做得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我的臉都被丟盡了。”

麵對李雲煙的狂怒，我麵不改色。

“你還知道丟人？”

“你跟前夫糾纏不清，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時候，怎麼不覺得丟人？”

“他甚至連名字都還沒有！”

這三年，我一直在遷就她。

因為不甘心，因為愛，所以我一直在等她回頭。

麵對我的質問，李雲煙的猙獰的表情僵住了。

她的嘴唇翕動，似乎也因為我說的話，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那時候陸淩差點就死了，那時候他隻有我，我不可能放著他不管。”

“陸淩的命是命，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嗎？”

我指著牆上的日曆。

“孩子死了三年，這三年裏，你有在忌日看過他一次嗎？”

李雲煙捂著自己的心臟，眼眶通紅。

“你到底要我愧疚到什麼時候？我因為那件事，我也得了抑鬱症。”

“我也是個母親，活著的人永遠比死了重要！”

“你不需要一遍又一遍提醒我。”

李雲煙煩躁地揪著自己的頭發，這副狼狽的模樣。

好像她才是受害者。

我有些疲憊，回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在我跟李雲煙提離婚後。

她就冒著大雨，在門前跪了一天一夜，發著誓說不會跟陸淩再有聯係。

可是呢。

三年裏，我跟李雲煙的紀念日，生日，孩子的忌日。

每次陸淩的一個電話，不管理由有多麼蹩腳，李雲煙都會離開。

回來之後就是求著我原諒。

見我沉默，李雲煙劇烈起伏的胸膛，也平靜了幾分。

她看了一眼始終，再過五分鐘就超過十二點了。

她才想起來，今天是我的生日。

李雲煙有些愧疚，她張了張嘴。

“對不起，阿堯......”

“明年生日我一定陪你。”

似乎怕我不信，她舉手發誓。

“今年孩子的忌日，我一定陪你去。不會再走了。”

對於她誓言，我無動於衷，甚至有些可笑。

這種話，我聽了無數遍。

“你能拿什麼保證？”

“李雲煙，需要我幫你數數，這三年你發了幾次誓，又成功做到了幾次？”

李雲煙被戳破事實後，臉色陰沉了下來。

她被我眼裏的不屑深深刺痛。

幾乎是下意識的，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對著自己的脖子。

她的手劇烈顫抖著，完全沒想到我一點都不信任她。

“我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你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我？”

“好，如果我沒做的，你就殺了我！”

李雲煙說著，沒等我開口，直接拿著刀在自己的胳膊劃了兩刀。

血珠順著她的手臂滴落在地。

她蒼白著臉上，將傷口放在我麵前。

“害死孩子，我對不起你。”

“今天沒陪你過生日，讓你不開心，我對不起你。”

“如果這次我沒有遵守承諾，你給我第三刀，你就殺了我。”

李雲煙對自己放了狠話。

偏執地看著我。

一如三年前一樣。

心尖的抽痛傳至全身。

可惜，這次我不會再心軟了。

3

李雲煙向我保證後，接連幾次陸淩打來的電話，她都沒有接聽。

短信也沒有回複過。

而這期間，陸淩兩次帶孩子找上門，都被李雲煙拒絕。

他被趕走後，又給李雲煙打了電話，嗓音哽咽。

“煙煙，我不知道宋堯跟你說了什麼。”

“但是求求你回來一趟吧，樂樂他身體狀況真的很不好，他......”

我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麵無表情。

李雲煙掙紮了許久，還是咬牙。

“孩子撫養權在你手上，我現在也有自己的家庭了。”

“你也要學會自己照顧孩子。”

她掉下這句話，就直接掛斷。

仿佛徹底和他們之間斷開了聯係。

我回頭看著她充滿疲憊的側臉，諷刺笑了笑。

“這麼搞的我才是那個罪人了。”

被拒絕了這麼多次，我以為陸淩終於會識相離開的時候。

卻沒想到在第二天，他就跑到了我公司樓下大吵大鬧。

他不顧保安的阻攔，衝進來時見到我。

“宋堯你這個凶手，都是你害死我兒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還沒反應過來。

陸淩就跪在地上像個瘋子般痛哭流涕，他握拳不斷錘著地麵。

“你這個殺人凶手，我咒你不得好死！因為你，煙煙連孩子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同事見有人來鬧事，紛紛探出頭吃瓜。

不少人對我指指點點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剛想讓保安趕他出去。

就看到了李雲煙趕來了公司，她手裏還提著食盒。

我抿緊了嘴，心下了然。

陸淩是故意選擇李雲煙來公司的時間出現的。

她聽到陸淩的哭聲，麵色一陣空白。

聲音顫抖。

“你說什麼？樂樂怎麼了？我兒子怎麼了？”

陸淩的哭聲止住，他猛地回頭帶著控訴。

“樂樂死了！他誤吃了花生，你知道他花生過敏，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我給你打過電話，你為什麼不聽我說完？”

我臉色有些難看，陸淩應該不會拿自己孩子的生死開玩笑。

李雲煙腳步一個踉蹌，手裏的食盒摔在了地上。

她猛地轉頭，伸手扯住我的衣領。

把所有恨意都撒在我身上。

“宋堯，你真自私。”

“都是你逼我的，如果我沒有掛斷電話，樂樂，樂樂就不會死。”

我疲憊地歎了口氣。

“孩子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是我逼他吃的花生嗎？”

“我又不是他的父親，你覺得我害死你兒子，你就去報警。”

我的視線落在陸淩身上。

“如果再鬧下去，我會告你誹謗。”

隨著我的話音落下，李雲煙瞪大了雙眼。

陸淩則是繼續大哭。

“你兒子死了，也不想讓我兒子活。你就是嫉妒！嫉妒我跟煙煙有個孩子。”

她用力推開了我，轉身扶起了陸淩。

她聲音冷淡決絕。

“宋堯，我看錯你了。”

“這件事，我們沒完！”

李雲煙帶著陸淩離開了，她充滿怨恨的眼神，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4

那天之後，李雲煙就人間蒸發了。

她拉黑了我的微信和電話，也沒有再回家。

但我時不時能收到陸淩發來的照片。

這期間，李雲煙已經和陸淩同居了。

我熟練地把陸淩的小號拉黑，把那些挑釁的照片都發給了律師。

這樣後續打離婚官司的話，有更多的勝算。

我看了牆上的日曆。

今天是兒子的忌日。

陸淩真的會挑時間，今年是第四年。

兒子依舊沒看到自己的媽媽。

我眼眶有些酸澀。

他還沒來得及看這個世界一眼，我也還不知道他喜歡什麼。

去墓園前，我買了一束向日葵。

剛到門口，就接到了管理員的電話。

對方急促地說著。

“宋先生，您妻子說要給孩子遷墳，這件事您知道嗎？”

“但是我們查驗過了，您還沒有購置新的墓地，從墓地裏拿出的骨灰我們是不代收的......”

我呼吸一滯，心跳得極快。

“遷墳？！我從來沒這麼說！”

我顧不上手上的話，腳步不穩地衝向兒子的墓地。

可眼前一幕讓我幾乎顧不上思考。

兒子的墓碑被隨意扔在了地上，原本好好的墓地已經被人用工具挖開。

李雲煙從泥土裏取出了兒子的骨灰盒。

陸淩就迫不及待地一把奪了過去。

“把我兒子的骨灰盒放下！”

我大步衝了上去，李雲煙下意識就攔在了陸淩麵前。

她眼底一片青黑，冰冷地看著我。

“樂樂死了，這個地方適合安葬樂樂。”

“至於我們的孩子，我會給他重新找個地方。”

“樂樂是因為你死的，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別攔我。”

我咬緊了後槽牙，看向陸淩。

“這墓地，是我買下的，兒子在這裏睡了三年，你憑什麼說讓就讓。”

陸淩冷哼了一聲。

他晃了晃手裏的骨灰盒。

“煙煙，不用給他找新的墓地了，宋堯就是故意的。”

“我兒子死了，我要讓你兒子也不得安寧。”

他紅著眼眶，沒等我反應過來，直接將骨灰盒扔了出去。

盒子破裂的聲音碎在我耳邊。

我僵在了原地，眼睜睜看著孩子的骸骨碎片被風吹散。

到最後，這個孩子連骨灰都沒保住。

李雲煙沒有任何阻攔，她回頭看向陸淩。

“消氣了嗎？”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我回過神。

我跪坐在地上，試圖找回孩子最後一點存在。

但是，沒有。

“宋堯，一命償一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還沒完。”

我啞著聲音，緩緩站起身，從口袋掏出了一把美工刀。

在李雲煙和陸淩震驚的目光下。

我舉刀刺進了李雲煙的肩膀，“這是第三刀，我們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