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爆火後,我三年連撲七部劇。
在平台的招商會上,見到了分手十年的前男友。
當初的校園男神豪門少爺,如今穿著一身奢牌高級定製西裝,理所當然地,成了手握十億投資的金主爸爸。
陸瑾行的身邊圍滿了人。
經紀人見到他,卻臉色大變,直接喊我快走。
在轉身的刹那,那個眾星捧月的人,卻喊住了全場咖位最低的我:
“雲鹿,好久不見。”
“你現在,很漂亮。”
我深吸口氣,朝他露出個得體的笑。
可他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問我:
“我記得你原來的鼻子沒有這樣高,你是整容了嗎?”
在一眾吸氣聲中,我竟然沒有感到多少憤怒。
隻是在心裏了然地歎了口氣。
陸瑾行還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陸瑾行。
我卻不是那個因為他一句話,便會狼狽大哭的雲鹿了。
1
因為整容兩個字,那些藝人和導演們落在我臉上的目光八卦中帶著幾分譏嘲。
陸瑾行看到我經紀人隱含著怒氣的表情,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他的喉結滾動兩下,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局促: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隻是想說,整容後遺症有點多,你不需要這樣。”
“如果你想要錢的話......”
我打斷他的話。
拉著經紀人王姐的手,在我鼻子上使勁蹭了兩下。
精心打上去的粉底脫落,露出原本的膚色。
可我的鼻子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透出假體的痕跡。
朝他笑了笑:
“不好意思陸總,可能咱們上學的時候,你對我不太熟悉,也沒正眼看過我幾次,所以不清楚。”
“我本來的樣貌就是這樣,沒有任何摻假的成分。”
“如果你擔心我後期臉部變型,從而影響劇播的效果的話,歡迎你帶專業機構來檢測。”
聽到不熟兩個字。
男人的瞳孔驟縮。
陸瑾行似乎更慌了。
他的神情堪稱不知所措,上來就要拉我的手,卻被我輕輕避開。
“對不起,我要去後麵補個妝。”
“如果陸總想投資的話,可以聯係我的製片。”
說罷,我帶著王姐轉身就走。
從前的我,或許會為他眼底的破碎心軟。
可如今,我心裏卻沒有波瀾。
到了空無一人的休息室,王姐實在忍不住,胸口都氣得上下起伏:
“鹿鹿,那個陸總怎麼回事啊。”
“你和他是不是有什麼過節,我真沒想到,他那麼大一個總裁,會這樣當眾給你難堪。”
“如果你們真的有事的話,別忘了跟我說啊,我得提前給你準備公關。”
我沉默了一瞬,補妝的手停在半空。
盯著鏡子裏的自己,思緒似乎瞬間被帶到那個光暗交織的過去。
耳邊也響起了少男少女們打鬧嬉戲的叫嚷。
我定了定神,從手機裏翻出一張高中時代的照片,遞到王姐麵前。
“其實陸瑾行沒有說錯。”
“隻是我和他認識的時候,長這個樣子。”
王姐倒抽一口涼氣。
她將照片放在我臉旁,視線左右橫掃,越看越不可置信。
我坦然迎著她的目光。
這樣的目光,我高中見過了無數次。
那時候,我一米六九的身高,體重高達二百斤。
肥肉堆積在我的臉上,讓我的眼睛變小,鼻子變塌,連嘴唇都因空間局促被擠得變型。
得益於這樣的長相,我高中三年的人緣都非常好。
他們玩真心話大冒險,都必須有我的參加。
誰輸了,誰就要當眾向我表白。
玩不起的人更會被釘在恥辱柱上,被叫成是我的隱藏款贅婿。
因此當陸瑾行將情書放在我桌子上時。
我雖然驚訝,竟然有人敢整蠱這個陸家最金貴的小少爺。
卻還是公事公辦地說:
“我不參與你們之間的遊戲,今天的話我依舊會當沒聽到,你可以走了。”
可我預想中的噓聲和吵鬧聲並沒有出現。
陸瑾行在我桌前站了一會兒。
纖長的手指點了點那張粉紅色的信紙:
“你不拆開看看嗎?”
“這封信,隻有你看得懂,你看了就知道,我說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那刻,教室裏的空氣安靜得嚇人。
我迷茫地抬起頭。
陸瑾行背光站著,五官掩在陰影下,依舊是驚人的美貌。
他眼中的認真,像一團火一樣灼傷了我的視線。
我慌忙看向周圍的人,想從他們臉上看到譏嘲和看好戲的表情,好將我從這夢中驚醒。
可沒有。
那形形色色的人,欺負過我的,辱罵過我的,嘲笑過我的同學們。
他們臉上隻有和我如出一轍的震驚。
還是我同桌蘇明月,朝我露出個笑,點點我的額頭:
“高興傻了?”
“這可是校草的表白,錯過了就沒有了,你不打算看看嗎?”
2
王姐的表情都要石化了。
她嘴唇哆嗦了一下:
“所以,你說不見陸瑾行,是真的跟他有一腿?我,我還以為,你是在哪裏得罪過他,所以不敢見他。”
我摸了摸鼻子,心虛地看著她。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算不算在一起過。”
“所以你問我感情史的時候,我隻能說沒有。”
思緒不受控地回到了那個帶著蟬鳴的午後。
陸瑾行的情書,炸碎了我們整整三個學年的平靜。
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上麵寫了什麼,可他們沒有機會。
因為我連拆都沒拆,就當眾將它撕掉了。
有人說我不知好歹,也有人說我有自知之明。
如果和陸瑾行扯上關係,他的小迷妹會將我撕成碎片。
可陸瑾行才不管這些。
如果他要糾纏一個人,那沒人能從他的天羅地網中逃脫。
早上他帶車堵在我家門口,無論我提前多久出門,都準時等著送我上學。
中午他給我帶飯,一定要保證我每餐都有四菜一湯。
有人笑我這麼胖吃這麼多不會更肥嗎,他拎起垃圾桶扣在那個男生的頭上。
我對此不勝其煩。
幹脆約他到天台,告訴他,再糾纏我我就跳下去。
陸瑾行黑漆漆的瞳孔執拗地盯著我:
“雲鹿,你很聰明,我不信那封情書你沒有看見。”
“如果你看見的話,應當知道我是真心的。”
我攥著欄杆的手一顫。
那樣粉紅色的情書,我不知道收到多少個,裏麵大致寫的都是一些惡毒的詛咒,所以我從來沒拆開過。
當眾撕毀的,確實是那些贗品。
陸瑾行的情書我帶回家,借著地下室昏黃的燈光,一字一句地看完,心中湧起驚濤駭浪。
他說他小時候被拐走,是我救了他,自己卻被人販子打個半死。
這麼多年他對我念念不忘。
王姐緊皺起眉頭:
“這樣的理由你也信了?”
“哪有這樣巧合的事情,你小時候被綁架過,他也被綁架過,還在同一個人販子手上?”
我搖了搖頭。
我小時候的記憶模糊不清,隻記得被拐走時,跟我同齡的小孩有很多個。
如果陸瑾行也是其中之一的話,那麼,我爸媽的家境沒準也怪不錯的。
可當我問起我家的狀況。
陸瑾行的眼神卻閃躲了一下:“具體是誰我記不清了,但我記得,你走丟後,你爸媽在國內找了你很長時間,找不到你就傷心地搬走了。”
我心臟驟然一縮。
一股失落湧上心頭。
這件事我誰都沒告訴,隻告訴了蘇明月。
她是蘇家的小公主,是頂頂善良的人,她轉學成為我的同桌後,那些會將我堵在廁所裏霸淩的人再也不敢這樣明目張膽。
我有些憂愁:“你說我該信他嗎?”
蘇明月笑了笑:
“當然,雲鹿,你不要這樣自卑,他們隻看得見你的外貌是他們見識淺薄。”
“我了解你,你是個很優秀的人,你值得陸瑾行的喜歡。”
我知道這話很感人。
它像一股暖流,注入我的心臟。
連局外人的王姐都一臉慶幸:
“幸好,你高中還有他們的存在,青春期暗戳戳的惡意太傷人了。”
“如果沒有他們,你估計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優秀的雲鹿。”
我的目光凝滯在一點。
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扯起一個冷笑:
“是啊,幸好有他們。”
“如果沒有他們的圍剿,我怎麼會知道,人跌在泥潭裏,除了靠自己,沒人能把你扶起來。”
3
在警告陸瑾行不許騙我後,我接受了他的好意。
我們會在上課時互傳紙條,吐槽嚴肅的老師,繁瑣的作業,八卦的同學。
也會悄悄在對方的桌子裏塞自己帶來的零食。
甚至還會在放學無人時,牽著對方的手,平靜地逛一圈操場。
哪怕是不小心被同學撞見,陸瑾行也不會放開我的手,任由對方打量。
我驚異於這樣的日子竟然也是我能擁有的。
以往總聽說早戀的日子又酸又甜。
可我根本就沒收到過除蘇明月帶來的任何好意。
我心裏也繃著一根弦。
就是這該死的警惕,讓我注意到了一些很微末的細節。
那就是當我和陸瑾行獨處的時候,蘇明月似乎總會出現在我的附近。
她那樣漂亮,氣質那樣好。
僅僅看她一眼,我都會自慚形穢,告訴我這樣的陸瑾行我不配擁有。
他們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因此,這樣曖昧不清的日子過了一個月後,我主動找到陸瑾行要求斷絕關係。
在我要刪除他聯係方式時,少年猛地攥住我的手:
“為什麼?”
“我哪裏做得不好,惹你生氣?”
我搖了搖頭:
“你沒有任何不好,是我不想繼續下去了。”
我的尊嚴迫使我不能說出我不配這三個字,便隻能換個理由:
“我和你這種富家少爺不一樣,我高中的精力必須用來學習。”
王姐一臉好奇:
“然後呢?”
我回憶著那段過去,心裏又酸又麻,臉上卻還是無所謂地笑笑:
“然後他親了我,不顧我的掙紮,告訴我,以後他養我一輩子。”
王姐被震撼到了。
這樣狗血的愛情故事,我演了無數個,竟也當真發生在我身上。
可不等她說什麼,電話鈴聲急促響起。
刺耳的音樂攪亂了休息室中的寂靜。
王姐接聽後,沒多久就臉色大變。
她蒼白地將手機遞給我:
“鹿鹿,你高中的照片被爆出來了,現在上了熱搜高位。”
“輿論不太理想。”
我瞟了一眼評論區,這樣的嘲諷,其實和我高中遭遇的校園霸淩相比起來,不值一提。
王姐猛錘了下桌子:
“該死的,到底是誰?”
“爆料竟然不事先通知我們,還懂不懂行規了。”
說完她臉色一白:“鹿鹿,這是衝你來的。”
我的目光釘在桌麵上。
“當然,這樣的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在我和陸瑾行接了那個吻後,我哭得很慘。
肌膚相貼的那瞬間,我才發現他雙臂環過來,摟緊我竟然有些勉強。
我的肚子也橫亙在中間,讓這個畫麵看上去無比滑稽。
我哭著向他道歉:
“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我胖是因為我生病了。”
“活下來,我不得不用激素藥,其實我長得還可以。”
“陸瑾行,我想好起來,我想配得上你。”
陸瑾行的目光似乎有些震驚。
他捋了捋我的頭發:
“真的嗎?因為什麼?”
他的目光太溫柔了,又太期待了。
我回想著他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想讓他的期待實現。
顫抖著說出了那四個字:
“我喜歡你。”
那刹那,萬籟俱寂。
4
聽見我的告白,陸瑾行的表情不是喜悅,不是欣慰。
反而是一種達成所願的驚喜。
我的心臟瞬間墜落穀底。
就在我轉身想跑的刹那,天台的門被人重重踹開。
我的同學們衝上來,不斷將彩帶往我們身上撒。
那些男生激動地發出猴叫:
“瑾哥!牛逼!你是咱班唯一成功的人!”
“我就知道,還得靠我們瑾哥的美人計!”
我渾身都在顫抖,問他們是什麼意思。
那人滿不在乎地推了我一把:“看不懂嗎死肥婆,瑾哥跟人打賭,說他一定會讓你愛上他。”
“如果瑾哥做到了,他就贏了那個賭注,瑾哥犧牲可太大了,連豬頭都能親。”
陸瑾行沒看我。
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勉強壓下顫抖,盡量平靜地問他:“賭注是什麼?讓你費這麼多心思?”
“是我。”
一道我熟悉無比的聲音,從人群身後傳來。
我僵硬著轉頭,看見蘇明月從讓開的小路上走過來,朝我露出一個笑:
“我答應瑾行,隻要你能說出這四個字,我就答應和他聯姻。”
那刻,心痛沒有了。
憤怒沒有了。
我腦子裏空茫茫一片,似乎成了個機器人。
隻是有些不可置信:“就為了這個?可你們家本來就門當戶對,隻要找家人談一談。”
為什麼要犧牲掉一個我?
這句話沒說出口。
陸瑾行漂亮的眼睛望過來,隻給了我一個答案:
“隻是因為無聊。”
“明月說找點樂子,我答應了,僅此而已。”
我的呼吸似乎都停了。
我之前聽說過,像陸瑾行這樣的富家子弟,根本拿我這種窮人不當回事。
可他裝得太好了。
真正麵對他冷漠的一麵,我才發現,這樣的痛楚,我承受不了。
我想往天台下衝去,卻被那幫男人攔住。
他們嬉笑著:“死肥婆力氣這麼大,我差點沒摁住她。”
我嘶吼著讓開,放我走,可所有人都像沒聽見一樣。
陸瑾行和蘇明月在人群外站著,說著什麼話,眼神都沒向我的方向施舍一個。
是啊,我這樣的人,怎麼值得他們一秒的注視。
身上一涼。
有男生扯碎了我身上的校服:
“之前還以為這肥婆有多清高,一個多月就被人弄到手了,也是個婊子。”
有冰涼又黏膩的液體落在我身上。
我再也忍不住惡心,衝破他們的束縛,從三樓天台一躍而下。
我砸在地上,可我沒死。
那身肥肉救了我的命。
我想哭,想到了我親生的父母,如果他們知道他們的女兒被這樣欺負,會不會心疼。
可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明月在我身邊蹲下:
“其實,爸爸媽媽找到了你的,你知道他們看你的第一眼說的是什麼嗎?”
我瞳孔一縮。
陰毒的話不受控地鑽進腦海:
“他們說,你怎麼這麼醜,一點都不像他們的孩子,根本不如我。”
蘇明月走了很久以後,我才笑出了聲來。
我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要對付我了。
跳下的那刻,我確實不想活了,可聽見蘇明月的話,我改了主意。
王姐看著我的笑容打了個哆嗦。
就在這時,門被從外麵打開。
陸瑾行看上去氣喘籲籲:
“雲鹿,照片的事我會解決,投資的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