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身旁，久久沒有聲音。

雲澈疑惑地轉頭，隻見趙語嫣怔怔地站在那裏，一雙美眸死死地盯著紙上的詩句，檀口微張，竟是半晌無言。她的臉上，先是難以置信，繼而是一種被極致美感衝擊後的迷醉，最終化為深深的震撼與茫然。

暖房內，落針可聞。

趙語嫣的心湖已被這首詩徹底攪亂。她緩緩抬起頭，目光極其複雜地落在雲澈那張依舊帶著幾分痞氣的臉上。

現在她可以完全確定，雲澈所有的詩句都不是抄來的，全都是他自己作的，這種文采整個大乾國都沒出現過。

“雲澈，想要科舉隻會作詩可不行，治國理念你可懂？”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天地運行之理，王朝賦稅征收之節，你可明白？

雲澈聽著，下意識地摩挲著下巴，脫口而出：“嗯，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經濟基礎影響上層建築。這稅收比例，得考慮小農經濟的承受力，涸澤而漁可不是長久之計。”

趙語嫣猛地頓住，驚愕地看向他：“你......你說什麼？生產力？生產關係？”

雲澈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說漏嘴了。他麵上卻不動聲色，打了個哈哈：“啊？沒什麼，就是瞎琢磨。覺得這收稅嘛，不能把老百姓逼得太狠，不然他們沒飯吃，可是要造反的。我爺爺......咳咳，你懂的。”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向背，才是根本。光喊忠君有什麼用，得讓老百姓覺得這君王值得忠，這朝廷值得擁戴才行。”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趙語嫣輕聲重複著這七個字，隻覺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隨之而來的卻是巨大的震撼。

此言簡意賅，卻道盡了千古興衰的至理！她父皇日夜憂思的，不正是這“民心”二字嗎？

她再次看向雲澈，眼神徹底變了，這樣的人才，必須要引進朝堂，為己所用，到時朝廷不光多了一位文采飛揚的賢臣，還多了一股雲家這般強大的地方勢力，消除安定隱患，此乃一石二鳥啊。

“雲澈，”趙語嫣開口道，聲音清越，“你既有心向學，天賦亦是不凡，但閉門造車，終究難成大器。雲州城內，白馬書院乃是首屈一指的學府，其山長周夫子，曾教出過三位榜眼，門生遍布朝野。你若真想讀書，當去此地，得名師指點，方能有所成就。”

“白馬書院？榜眼？”雲澈從書卷中抬起頭，挑了挑眉，下意識問了一句，“才榜眼？怎麼不是狀元？那不是千年老二嗎”

他這話純屬前世思維慣性，畢竟“狀元”之名更為響亮。然而聽在趙語嫣耳中，卻成了好高騖遠、眼高手低的典型。

趙語嫣頓時有些氣結，好看的杏眸瞪了他一眼，帶著幾分訓誡的口吻道：“雲澈！莫要不知天高地厚！榜眼已是萬中無一，人中龍鳳！全國科舉，三年方才舉行一次，多少莘莘學子寒窗數十載，能金榜題名者已是鳳毛麟角，何況是躋身一甲？”

她頓了頓，繼續解釋道：“況且，到了狀元、榜眼、探花這三鼎甲的級別，文章才學往往已在伯仲之間，相差極小。有時最終名次，甚至......甚至與考生的儀容相貌有關！若其中兩人才華相當，但相貌不夠俊朗端莊，亦可能與狀元之位失之交臂！”

說到這裏，趙語嫣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雲澈那張堪稱俊逸的臉龐，心中莫名一動，若是單論皮相......這家夥倒是有那麼一點優勢。

雲澈聞言，這才恍然。原來這古代的科舉，到了頂尖層次，還特麼看臉？這倒是新鮮。不過，白馬書院，名師指導，這確實是目前最適合他的路徑。

“行，聽你的，就去這白馬書院。”雲澈從善如流，點頭應下。

見雲澈接受了自己的建議，趙語嫣心中掠過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欣慰。她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引導雲家走向正途，若能借此讓雲澈這雲家獨苗步入仕林，無疑是化解雲家與朝廷潛在衝突的最佳方式之一。

“如此便好。既然你已決定，那我便不打擾了，望你......”趙語嫣正想說些勉勵的話然後告辭，話未說完，就被外麵傳來的一陣極其誇張的喧嘩給硬生生打斷了。

隻聽環佩叮當，香風先至，隨即是嬌聲軟語與豪邁的大笑混雜在一起。

“兒啊！乖兒子！快出來看看，爹給你帶什麼好東西回來了！”

這聲音中氣十足，不是雲尚禪又是誰？

雲澈和趙語嫣同時望向門口。隻見雲尚禪那魁梧的身影一馬當先，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了進來，他嘴裏叼著玉嘴煙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笑容。而在他身後，小五正引著一大群鶯鶯燕燕，魚貫而入，瞬間將寬敞的書房擠得水泄不通。

這些女子，個個姿容豔麗，打扮得花枝招展，或嫵媚，或清冷，或妖嬈，類型各異，但無一不是萬裏挑一的美人。

她們好奇又帶著幾分羞澀地打量著這雲府書房，目光最終都灼灼地落在了書房內唯一的年輕男子——雲澈身上。一時間，書房內媚眼如絲，香風撲麵，哪裏還有半分讀書之地的清靜。

雲澈看著眼前這足以讓任何正常男人血脈賁張的“美景”，以及自家老爹那副“快誇我”的表情，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麻了，徹底麻了。

他這邊剛下定決心頭懸梁錐刺股，準備為科舉大業奮鬥終生，那邊便宜老爹就直接給他空投了一個“加強排”的花魁？這是生怕他走上“正道”啊！

“胡鬧！”趙語嫣已是氣得俏臉發白，她如何看不出這是雲尚禪故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攪亂雲澈讀書的心思！如此行徑，簡直......簡直汙濁不堪！

雲尚禪根本沒理會趙語嫣，徑直走到雲澈麵前，大手一拍兒子肩膀，朗聲道：“怎麼樣，兒子？這些都是咱們雲州城裏各大名樓最當紅的花魁娘子！爹知道你前幾日受了點‘驚嚇’，特意找來給你壓驚的！隨便挑，看上哪個就哪個，都看上就都留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