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還沒走近派出所的門,胡硯楠的電話就打來了。
“你搞什麼鬼?宋學淼的工作單位是我給你的,你就這麼被抓了?”他怒吼。“老子剛剛開會,你是想嚇死誰?我生怕一會兒領導接個電話回來要找我。”
“沒事了,沒事了。”我趕緊安撫,“宋學淼進去了,我在派出所門口呢。”
“你在門口幹什麼?沒抓你啊?”
“他就是前天晚上撬我家門的人,警察剛剛來是抓他的。”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
“老胡?”
“真給你猜中了?”他難以置信。
“不知道,審審就清楚了。”我說,“要是宋瑜的案子真有什麼蹊蹺,他肯定知道,不然去我家做什麼?我看他上班那裏可高級了,一年工資頂我幹好多年,總不能去我這種人家裏偷東西。”
“行吧......你有沒有給他說你是刑警什麼的?”
“有。”
“那你自己注意點,不用我教吧?”
“幹幾年了,這點事我知道怎麼處理。”
掛了電話,我的心情大好,這個案子總算能有點眉目,如果宋瑜不是自殺,也不枉我我這幾天的辛苦奔波。
我慢悠悠走到李剛的辦公桌,拍拍他的肩膀。他看見我像看見鬼一樣,一邊揮著手一邊後退。
“你又來幹什麼?”他問。
“我家門被撬了,嫌疑人被抓,我來看看。”
“嗯?仇家上門?”他狐疑地打量我,“沒趁你睡著砍死你啊?”
“不是,你猜被抓的是誰?”
“別賣關子,我忙著呢。”
“宋學淼。”
“誰?”
“宋瑜的弟弟,親弟弟。”
“這又是鬧哪出?”
“我在調查宋瑜為什麼自殺,你知道吧?”
“你小點兒聲。”
我拿出煙叫他出來和我一起聊聊。
走出派出所大門的時候李剛還很興奮,他說這事兒說不定有其他的門道,自殺變他殺,這親弟弟可真孫子啊,親姐姐都害。
興奮了沒一會兒他突然反應過來說:“不對,宋瑜的案子是我出的警,結案也是我根據法醫的定論結的案。媽的我又讓你小子給坑了!”
“可是能給受害者一個交代,這難道不值得欣慰嗎?咱倆上大學那會兒你膽子可沒這麼小。再說當時自殺結案又不是你的錯,到時候報告好好寫寫就行。”
“誰能跟你比?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話說到這他意識到說錯話了,趕緊轉移話題,“你說這親姐弟之間能有什麼仇能鬧成這樣?還有,當時法醫鑒定可是排除了刑事案件的,他怎麼能把傷口偽裝得那麼像的?”
我建議他把卷宗拿出來我們再仔細看看。
“犯紀律。”他擺擺手。
“廢什麼話啊?”我拉著他往檔案室走。
李剛把我拖到他的工位上說:“別去檔案室了,目標太大,就在我電腦上看電子檔。”
我再次打開宋瑜的卷宗,調出那張她跪在地上的照片。
“我之前忽略了一點,勒死她的不是繩子,而是床單。”我說。
“這有什麼區別?”
“不知道,我做過噩夢,夢見她用的是繩子,我就老覺得她是被繩子勒死的。床單的話,會不會作假的空間大一些?”
“你是不是該戒酒了,現實和夢都分不清了。”
“我的私生活你管得著嗎?我問你呢,床單會不會更容易作假?”
“這要問法醫。”
“那等會我去問問老胡。”
正說著,一個穿著皺巴巴白色襯衣和灰色西褲的男人叼著煙走進派出所,他胡子拉碴,看起來已經有很久沒有收拾自己了。
“找誰?這裏不讓抽煙。”門口的民警問他。
他把煙頭扔地上踩了踩,把名片遞給民警,湊近他嘰裏咕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過了一會兒,負責審訊宋學淼的民警出來,幾個人交頭接耳了一陣,還時不時看向我這邊。
“情況不妙。”李剛說。
“你有順風耳?”
“我看他們那個架勢就覺得不對勁,你確定他半夜撬門去了你家?”
“什麼叫我確定?你們所裏查到他的。”
沒過一會,來了另外兩個民警,說有情況要找我了解一下。我就這樣被莫名其妙被帶進了審訊室。
“姓名。”警察問。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解,“審我幹什麼?”
“問你姓名。”
“我錄過口供你們不是知道嗎?”
“你又不是沒幹過警察,少給我裝蒜,我問你姓名!”
“路岩。”
“年齡。”
“26。”
“你今天去找宋學淼幹什麼?”
平時都是我審別人,今天突然輪到我坐在被審訊的位置上,還真有點不習慣。
“他撬我家房門,把我家翻得亂七八糟,我當然要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監控我們帶回來了,你又看不到,怎麼知道是他撬的門?而且還比我們的人先知道?”
我一時語塞,這個我還真不好解釋。我總不能說我聞著味兒去的,也不能說我在查宋瑜的案子,本來就是想過去問問情況,結果問道他身上的味道和我家裏遺留的味道一樣,所以確定是他撬的門。
換位思考一下,我要是審訊人,嫌疑人跟我這麼說,要不是紀律不允許,我高低得給他兩拳。
此時我意識到一個問題,宋學淼被捕是因為撬我家門,但我又沒掉東西。他這種最多算入室行竊未遂。根據他的工作履曆,這個入室行竊未遂可能都不一定能成立,他可以說自己有特殊癖好,也可以說和我有過節。
也就是說,他幹這事完全可以不扯到宋瑜那個案子上去。
我現在反而被動了。
“發什麼呆?我問你話呢!”警察猛地拍桌子,驚醒了我。
“我有我的辦法,你們也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麼的。”
“掌握線索為什麼不上報?”
“我看貴重的東西也沒丟,就不想把事情搞複雜。”
“事情已經搞複雜了,你是不是跟他說你是刑警?冒充國家公務人員,尤其是冒充警察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沒有啊?”我吃驚道,“我什麼時候跟他說我是刑警了?我都辭職好幾年了,這我怎麼可能......”
“他說你給他看了你的警官證。”
“那更扯了,他的話你們信?他還說沒去過我家呢,你們信嗎?”
“這不是一回事。”
“我拿盒煙出來問他抽不抽,他居然這樣栽贓我,人品很有問題,警察同誌,你們要嚴查這小子,半夜進我家什麼都不拿,不知道是不是變態還是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癖好。”
“搜他身。”
另外兩名警察過來摸我兜,摸來摸去就找到兩盒煙,一個Zippo打火機。
“我說吧,我怎麼可能有警官證,他怎麼不說我有槍?”我不服氣地說。
審訊我的警察們耳語了一陣子,出去了兩個,就剩一個一直跟我對話的警察。
“以前都是係統裏的,誰不知道誰啊?我勸你不要做得太過火了,李剛是你大學同學,他也脫不了幹係。”
“這都什麼跟什麼?跟李剛有什麼關係?”
“他給你看過監控嗎?”
“沒有,他怎麼可能幹這種犯紀律的事?”
沒一會兒又進來一個警察,給我們放了一段監控,就是我找宋學淼時大樓裏監控拍到的。
好在比較模糊,我拿證的姿勢也不是很正式,其實看不太出來是什麼。
“你看,我真是要跟他發煙,他不抽我就收起來了。”
“那你怎麼不順便點一根?”
“我身後有個禁煙標誌,我後來才看到,就沒抽。”
“......”
他們研究半天監控,發現確實也無法有個定論,加上我身上沒有罪證,一時也有些迷茫。
“他就是亂說的,所以他說話你們一個字都不能信,知道嗎?自己做了虧心事還要汙蔑我。”
“他已經取保候審了。”警察說,“這個事我們還會查,你不能再去找他了,知道沒有?”
“這......”
“這什麼這?這是在保護你,不是害你。東西拿上滾蛋,那誰,把李剛叫我辦公室去。”
我悻悻地離開審訊室,途中遇到李剛,我和他四目對視,我從他的眼神裏看得出來,要不是法治社會,他想咬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