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那日異變已過去三天。

楊夜幾乎足不出戶，對外隻稱身體尚未痊愈，需要靜養。大伯楊振山來看過兩次，見他氣色日漸紅潤，雖覺得他精神似乎有些過於亢奮，但隻當是年輕底子好恢複快，叮囑幾句便也由他去了。

沒人知道，這三天裏，楊夜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了如何控製體內那輪“小太陽”上。

他不敢再輕易嘗試引導那股熾熱氣流，而是按照最笨拙也是最安全的方法，嘗試用意念去安撫、去溝通，如同馴服一頭沉睡的猛獸。過程緩慢而艱難，每一次意念靠近，那團金色能量都會本能地躁動，散發出驚人的熱量，讓他渾身滾燙，汗如雨下。

但效果是顯著的。他漸漸能模糊地感知到能量的“情緒”，那是一種初生般純粹、炙熱卻又懵懂的狀態。他開始能勉強抑製住它無意識的外泄，雖然還做不到完美控製，但至少不會再看一眼陶碗就把它烤裂，碰一下門框就留下個焦手印。

這天傍晚，他終於感覺饑餓難耐，武館的晚飯時辰已過，便打算悄悄去廚房找些吃的。

他躡手躡腳地穿過後院，盡量收斂著氣息。然而，就在他經過庫房拐角時，兩個壓低的交談聲讓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是武館的王洪亮管事和大師兄趙雄。

“......千真萬確，趙師兄！”王管事的聲音帶著一種發現秘密的興奮和諂媚，“您沒看見，那天他昏過去後，身子燙得嚇人，旁邊的草席都被烘得卷了邊！李郎中都說從沒見過這種怪症。”

趙雄的聲音則透著懷疑和不耐煩：“發燒燙點有什麼稀奇？王胖子，就為這點破事攔著我？我晚上還約了人去喝酒呢。”

“不不不，不隻是發燒！”王管事急忙道，“您聽我說完！後來我偷偷去他屋裏看過，您猜怎麼著？他躺過的那塊地麵，有一片像是被火燎過似的，焦黑焦黑的！還有，這兩天給他送飯，碗摸起來都溫乎得詭異，那粥涼得都比別人慢！”

趙雄沉默了一下，聲音裏多了點興趣：“哦？有這種事？”

“是啊！趙師兄，您想，尋常人發燒能這樣？我琢磨著，這小子別是不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得了什麼火屬性的寶貝，或者......覺醒了個什麼稀奇血脈？”王管事的語氣變得貪婪起來，“他雖然是個廢柴，但萬一真有點什麼名堂，這東西要是獻給少館主，或者…您自己拿去......”

楊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手腳冰涼。他沒想到，王洪亮這個平日裏隻會吆五喝六的管事，觀察得竟如此細致，而且心思如此歹毒！

趙雄是武館的大師兄，也是大伯的嫡傳弟子，開元境三重的修為在年輕一輩中算是佼佼者，平日裏就眼高於頂，對楊夜這些雜役弟子更是呼來喝去。若他真信了王胖子的話......

“有點意思。”趙雄輕笑一聲，帶著一絲玩味和狠厲，“要真是寶貝或者特殊血脈，落在這廢物手裏也是浪費。走，去看看咱們這位‘大病初愈’的師弟，到底藏了什麼好東西！”

腳步聲朝著楊夜房間的方向傳來。

楊夜渾身汗毛倒豎，想也不想，轉身就往後門跑！絕不能讓他們在房間裏堵住自己！

“嗯？誰在那兒！”趙雄聽覺敏銳，立刻察覺動靜，大喝一聲。

楊夜沒有回話，他轉身，發力狂奔。突破後的身體展現出驚人的潛能，速度遠超平時，幾步就衝到了後院門邊，一把拉開門閂就竄了出去。

“是那小子！他跑了！快追！”身後傳來王管事的尖叫聲和趙雄怒罵追趕的腳步聲。

清河鎮夜晚的街道頗為冷清，隻有零星幾個行人。楊夜不顧一切地埋頭猛衝，專挑昏暗的小巷子鑽。他能聽到身後趙雄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怒罵：“楊夜！你給我站住！再跑打斷你的腿！”

趙雄是開元境武者，此時，他的速度和氣力，遠不是楊夜這空有力量卻不懂運用的人能比的。

很快，他被逼入了一條死胡同。高牆聳立，擋住了去路。

楊夜喘著粗氣轉過身，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趙雄不緊不慢地堵在了巷口，臉上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笑容。王洪亮也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堵在後麵，一臉得意。

“跑啊？怎麼不跑了？”趙雄捏著拳頭，骨節哢哢作響，一步步逼近，“廢物就是廢物，得了點機緣也還是廢物。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師兄我心情好，或許隻打斷你一條腿，讓你還能在武館繼續劈柴。”

王洪亮在一旁幫腔：“就是！楊夜，識相點！趙師兄看上你的東西，是你的造化！”

楊夜心臟狂跳，絕望和憤怒交織。他體內那團能量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開始不受控製地加速旋轉，散發出灼熱的氣息，他的皮膚又開始隱隱發紅。

“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他咬牙道，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不見棺材不落淚！”趙雄失去了耐心，臉上戾氣一閃，猛地踏前一步，右手成爪，帶著淩厲的勁風，直接抓向楊夜的喉嚨！這一下若是被抓到，足以讓普通人身受重傷！

危機時刻，楊夜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腦子裏那根名為“謹慎”的弦徹底崩斷，幾乎是下意識地，調動起全身的力氣，並將那躁動不安的熾熱能量瘋狂地湧向雙臂，交叉格擋在身前！

“滾開！”

轟！

一股遠超趙雄想象的恐怖巨力猛地從楊夜那看似瘦弱的胳膊上爆發出來！同時，一股灼熱的氣浪以楊夜為中心驟然擴散！

“什麼？！”趙雄臉上的獰笑瞬間化為驚駭！他感覺自己的手像是抓在了一塊燒紅的烙鐵上，更是被一股蠻橫無比的力量狠狠撞開！

哢嚓！一聲脆響，趙雄的手腕以詭異的角度彎曲，他慘叫著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巷子的牆壁上，又滑落下來，捂著手腕痛苦呻吟，看向楊夜的眼神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旁邊的王洪亮更是被那灼熱氣浪掀了個跟頭，一屁股坐在地上，頭發眉毛都被烤得卷曲發黃，滿臉呆滯和恐懼，褲襠瞬間濕了一片。

楊夜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看慘不忍睹的兩人，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驚呆了。

但下一刻，更大的恐懼布滿了他的全身——鬧出這麼大動靜，還傷了武館大師兄，武館的人很快就會趕來！他身上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而且，剛才那股力量爆發時，他清晰地感覺到，丹田內那團小太陽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絲，一種強烈的虛弱感隨之襲來。

這力量，他根本掌控不了，每次使用，代價巨大！

他不敢再看地上呻吟的兩人，轉身就想爬上高牆逃走。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如同夜梟啼叫般，突然從巷口的陰影處傳來：

“嘖嘖嘖，好精純的至陽氣息......沒想到在這窮鄉僻壤，還真讓老夫撞了大運。”

一個穿著黑色鬥篷、麵容陰鷙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裏。他貪婪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楊夜身上，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寶，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