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硯踏進林家彌漫著艾草苦澀和舊木氣息的堂屋時,下意識地用一方嶄新的素白汗巾掩了掩口鼻。
他身上那件寶藍色綢衫,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紮眼。他精準地停在離林青晚躺著的土炕足有六尺開外,仿佛那鋪著半舊褥子的土炕是瘟疫之源。
“老太太,林家嬸子”他開口,聲音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林照晚此番......實在荒唐至極。”
他頓了頓,目光嫌惡地掃過炕上那具幾乎沒了聲息的“破布娃娃”,
“私闖貴人家的禁地,驚擾貴人,還把自己弄成這副......活死人的模樣。我沈家雖非大富大貴,卻也重青譽,講體統。這樁親事,本就不甚合宜。如今再勉強下去,我沈家的臉麵往哪擱?我沈硯的前程,難道要毀在這麼一個......一個......驕橫跋扈的災星手裏?”
“庚帖在此,請將我家信物歸還。今日,便退婚。”
“災星”二字如同淬毒的針,狠狠紮在林家兩位女眷心上。
林老太太渾濁的老眼瞬間湧上淚花,枯瘦的手顫巍巍地想去拉沈硯的袖子,卻被他不動聲色地側身避開。
“硯哥兒!硯哥兒啊!”
老太太的聲音帶著哭腔,“使不得啊!晚丫頭隻是一時糊塗,被......被山野精怪迷了眼啊!她心裏頭裝的可全是你啊!自小就念著你,為你繡的嫁衣都攢了一箱子!這退了婚,不是要了她的命嗎?她剛撿回半條命,受不住啊!”
老太太說著,身子一軟,幾乎要跪下去,被旁邊同樣臉色煞白、淚流滿麵的林母死死攙住。
林母泣不成聲:“硯哥兒,求求你,看在兩家故交的份上,看在你林爺爺當年......當年救過沈老太爺的份上!晚丫頭知錯了,她真的知錯了!等她好了,我讓她去給貴人磕頭賠罪!這婚......這婚不能退啊!退了,晚丫頭這輩子就毀了!”
沈硯看著眼前這淒風苦雨、哀哀求告的景象,非但沒有動容,眉宇間的厭煩和不耐反而更濃。
他像是怕沾染上什麼甩不掉的晦氣,又下意識地退了小半步,眼神再次掃過炕上那“死魚”一樣的林青晚,麵色蠟黃,嘴唇幹裂,雙眼緊閉,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口的起伏。
沈硯此時的眼裏,隻有純粹的嫌棄,仿佛在看一件亟待丟棄的、散發著異味的垃圾。
林青晚的內心火山爆發:
【天啊,這是什麼劇情】
【原主都已去閻王那報到了你才來,來了就潑臟水扣帽子?“災星”?你才是災星,你全家都是災星!】
【聽聽!聽聽這是什麼的話!“不合時宜”?當初你家祖墳冒青煙,才求原主爺爺去救你家老太爺命的時候怎麼不說不合時宜?發了點小財就能充青流了?】
【那個,那個原主的祖母和娘!你們快起來!退了才好呢,看他麵色發青,全身都被衰氣包圍,整個就是個煤氣罐,退了婚才好看戲啊。】
【啊啊啊!氣死我了!這口老血!憋不住了!真想一個鹹魚打挺蹦起來,用我祖傳的桃木劍戳爆他那雙勢利眼!再把他那身晃瞎人眼的綢緞扒下來當抹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