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安誠心求娶，隻願與阿靈姑娘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沈傲枝掩麵嗤笑，好一句“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或許是因為柳清安內心搖擺不定，也或許是因為他許諾了楚靈什麼。

成婚三年，除了新婚之夜，柳清安再未碰過自己......就連新歡之夜的記憶，沈傲枝也格外模糊，她隻記得自己那晚喝了很多的酒......

後來，為了穩住自己，柳清安寧願用“不能人道”這樣的理由搪塞。

上一世沈傲枝信了，反而還幫著隱瞞，畢竟她覺得對一個男人而言，絕不會拿這種極盡恥辱之事作偽。

可惜，她還是高看了柳清安。

眼下，一個在自己麵前說著不能人道的夫君，卻要跟其他女人綿延子孫，多子多福。

果然，有不少目光都落到了沈傲枝身上。

沈傲枝三年無所出，是眾所周知的事。

或許是柳清安刻意為之，他這番聲勢浩大的求娶，並沒有遣退下人，如今這紅葉齋更是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清安，我知道你的心意，但......”

楚靈依舊站在門邊，沒有挪動一步。

“阿靈，這婚書，是寫給妻子的。”

這回，就連楚靈就驚得張大了嘴。

“妻子？”

柳清安起身，緩緩走向楚靈。

“阿靈聰慧過人，似天仙下凡，讓你嫁給我本就是明珠蒙塵，又怎麼可能委屈你做妾？祖母已經允了，娶你進門，做平妻。”

聽了柳清安這番話，眾人都目光驚愕地望向沈傲枝，畢竟她才是主母，是正妻。

沈傲枝麵色如常，隻是悄悄揉了揉腹部。

沒辦法，她實在想嘔。

“我說過，我不在意名分的。”

楚靈終於牽起了柳清安的手，嘴上說著不在意名分，臉上的笑容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然而，僅僅是片刻之後，楚靈又抬手一指沈傲枝。

“更何況，你若是娶我入門，她又該怎麼辦？”

“清安，你知道的，我最討厭那些勾心鬥角的宅邸之事。”

眼瞅著到了自己的環節，沈傲枝也不掉鏈子。

“我身體不適，不久將搬去別院。”

沈傲枝抬步，眾人自覺讓出一條道。

“新婚燕爾，總歸要少些外人打擾。”

“這是我的意思，也是夫君的意思。”

沈傲枝不介意在楚靈這裏給柳清安多加點印象分，隻要目的達到，是誰的意思並不重要。

待眾人散去之後，楚靈走到沈傲枝身邊。

“沈傲枝，你終於還是認命了，清安跟我才是真正的愛情。他娶你，隻是封建製度的壓迫，是當時的無可奈何。”

聽著楚靈的話，沈傲枝隻覺得可笑至極。

她是將軍府獨女，七個哥哥寵她如寶，而她同樣不負父母栽培，能文善武，雖不敢自誇一句才貌無雙，但也絕對是京城數一數二的貴女。

可就是這樣的她，還是下嫁給了柳清安。

一方麵是因為那時的柳清安的確赤誠，拿出了全部俸祿為她買東買西，隻為討她歡心，求娶之時，更是在眾人麵前許下毒誓：

我柳清安以天地為證，此生唯願與沈傲枝一人相守，敬之愛之，護之惜之。

此後富貴不欺、貧賤不離，若有半分變心、負心薄幸，將身染重疾、不得善終，受天雷劈頂、萬箭穿心之罰，來世墮入畜生道，永無輪回之機！

世人皆敬，舉頭三尺有神明。

這段誓言，也是轟動一時。

但另外一方麵，也是因為皇帝對將軍府的猜疑，沈傲枝不敢高嫁，免得皇帝覺得手握軍權的將軍府有所圖謀。

伴君如伴虎，即便父母兄長不甘，也隻能如此。

母親還安慰她：“想來柳家清貧，不敢欺負你。日後若你誠心相付，他們也會感恩，寬厚待你。”

可惜啊......終究是看錯了人。

沈傲枝望著麵前的楚靈，微微頷首。

“楚姑娘說得對，是壓迫，是無可奈何。”

至於壓迫的是誰，無可奈何的又是誰，倒是有待商榷。

接著，沈傲枝又故作哀傷地望向柳清安和楚靈緊緊相握的手。

“楚姑娘，你說得沒錯，我迂腐無能，隻知道三從四德，也無力阻止自己的夫君一心向你。”

“我早已認命，因為我深知這是女人逃不出的牢籠。”

“再者說，夫君對你忠貞不二，若我主動求娶平妻，尚有一絲轉圜餘地，否則......早晚會被休棄。”

“在大盛朝，女子被休棄的下場......”

“我如今示弱，一則是被你們二人深情打動，二則也是為了保全自己。”

“楚姑娘，我沒你那麼有勇氣，也沒你那麼聰慧，更不可能像你一樣成為大盛朝第一奇女子，我隻想安居一隅，平安終老。”

一席話，惡心了自己，滿足了楚靈。

相處兩世，沈傲枝太知道楚靈想要什麼了。

她想要與眾不同，她想要在這個時代裏做獨一無二的存在。

既然如此，自己就成全她！

柳清安也將楚靈擁入懷裏，溫聲詢問。

“今日這般聲勢浩大，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傳出去。”

“也是我被愛衝昏了頭，所以才......”

“阿靈，你不會離開我，讓我淪為天下人的笑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