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婕四禾曾想過許多次,秦淩爭戰歸來時她會多激動。
可物是人非,再見到他,她心中隻剩悲涼恐懼。
婕四禾強迫自己鎮定,等他們走了就行,但止不住的頭皮發麻。
秦淩那麼厭惡自己,連死他都要來親自確認,如果被他發現,自己必死無疑。
“出發,今日入夜前必須趕到慶都。”
終於,一行人離開,並沒有注意到她。
婕四禾拿著抹布的手一軟,感覺渾身力量都被抽空。
沒有時間養傷了,必須盡早走的越遠越好。
她從懷裏摸出去年紅慧帶回的紙條,上麵寫著:雄州龍門鎮。
臨走前,茶攤夫妻再三囑咐,一定要走官道商道,不可抄近路入山林。
前幾日出了山匪,亂的很。
婕四禾應了下來,可走遠後她還是遠離官道,爬進了深林裏。
上山未必會遇到劫匪。
可現在她毒素未解,身體情況愈發糟糕,若是在官道商道再遇秦淩,定會沒命。
婕四禾歎口氣,腳步不停的往山林坡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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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慶都城內
“站住!箭不長眼!”
小巷裏已是逃無可逃,被逼到末路的姑娘掏出匕首,心一橫將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公主府其他人都燒死了,隻有我偷跑出來,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來!”說著,她當真揚起刀劃向脖子。
“咻”地一聲,石子打落她手中匕首,追趕她的幾人閃身向兩側,為身後人讓路。
“小鬆”,男人沉聲念出了她的名字,嚇得小鬆跌倒在地。
“駙…駙馬,不,世子殿下。”
她雙眼發紅,帶著哽咽聲道:“不知世子殿下冒險進城做什麼,我們公主已經死了,被你害死了!”
“放肆!”秦淩身邊侍衛拔劍對準了她,可現在小鬆不怕了,這個令公主傷心欲絕的小人!
秦淩示意侍衛放下劍,他將小鬆腳邊匕首撿起來還給她,裝作不經意問道:
“公主府的火,因何而起?”
“自古以來從未有駙馬領兵打仗,我們堂堂公主殿下,親自求陛下讓你掌幾十萬兵權,可殿下呢?
公主當晚被帶入宮裏,回來府中就起了大火,百姓們拍手叫好,說我們公主為了討夫君歡心,禍國殃民死得好。
這把火雖是官家放的,但我們公主實際是被你害死的!”
小鬆越說越激動,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她…那晚也在府裏。”
他像是在問,又像是在下意識否定這件事。
小鬆擦眼淚的手微微頓了下,轉而哭聲更大更慘,“公主當然在府裏,那晚我親嫂子生產,我出去幫忙才撿回一命。”
“整個公主府所有人我都調查過,你並無兄長姐妹,說!你還有一次機會”,他大手掐住她脖子,手指越來越用力,讓小鬆幾乎喘不過氣。
“我!我說!”
小鬆轉身指向東邊:“公主府有地道直通一處公主買的隱秘老宅,我那晚是幫公主送東西,才逃過一劫。世子不信,我帶你們去看。”
很快,小鬆便把人帶到了那處宅子,園裏雜草叢生,屋簷門窗掛滿蜘蛛網,看著根本不住人。
“這些年來,公主共讓我來過這五次,每次都是帶個紅木箱,用桶藏進這井底。”
很快,木箱子都被拿出井來,秦淩一個顏色,立刻有侍衛將五個箱子一一用劍砍斷鎖頭。
裏麵整整齊齊碼放的竟都是錢票碎銀。
“殿下您看,裏麵有個紙條”
侍衛將五個盒子裏的字條都取出,秦淩一眼既認出是朝陽芝的筆跡。
第一張“此箱碎銀,可用來當做孩子的零花錢。”
第二張“此箱為大額銀票,不知睿親王會不會對阿淩好,如果他不讓阿淩回家,我們就拿著銀票置辦處宅子。”
第三張“此箱用作路費,蒼國山高水遠,但那是阿淩向往的家鄉,我一定會陪阿淩回去,有路費我們可買輛好馬車。”
第四張“此箱給阿淩買書與兵器,阿淩喜歡看書,總是在書房待很久,其餘時間又愛練劍。”
一字一句,她將向往的美好未來鎖進箱子。
她的未來裏,全部都有他!
可他卻始終盼望從有她的世界逃離。
秦淩忽然覺得自己很累,奔波趕回的幾天幾夜,都沒有此時此刻令人無力。
他打開第五張,上麵寫著:“這箱用來阿淩買禮物,我看得出,我為他買的禮物他都不喜歡。肯定是因為他不喜歡慶都。
沒關係,等我們離開慶國,我要把蒼國他喜歡東西,都買下來。”
秦淩恨不能讓朝陽芝立刻出現在自己麵前,他想問她到底隱瞞了什麼,中秋那日究竟出了什麼事。
他更想問自己,曾經他不是最期望能夠擺脫她麼?
她向慶帝要求嫁給自己時,他無比瘋狂憤怒,質子身份已讓他受盡欺辱,如今又做了軟飯駙馬,這讓他幾乎發瘋。
大獲全勝時,他命人將戰馬送回慶都,這是她送給他最後一件東西,終於!能擺脫這一切,包括她!
但終究相識多年,夫妻緣分一場,為了不讓慶帝遷怒與她,他特意送了兩座城池,其中一個還是要塞。
但聽小鬆的語氣,兩座城池玉璽根本沒被送回,戰馬隻帶回了和離書。
他曾想過與她分開,她可能會傷心幾天,但她素來神經大條又愛玩,性子嬌縱的她定會怨恨自己叛變。
傷心氣憤過後,她依然是高高在上享受著榮華富貴的公主,唯一不同的隻是自己不在她身邊而已。
可忽然一切失了控,自己似乎並未真正認識她,又或者是因著對她的怨恨,所以他刻意忽略她的所作所為。
他能接受兩人相隔萬裏,她繼續享受尊貴榮華,可以另嫁他人。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接受不了她離開,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那個刁蠻公主,沒有自己的妻子朝陽芝!
小鬆看著哭求道:“殿下,我在慶都偷偷摸摸活著,不敢給公主立碑。請您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找個地方給公主立個衣冠塚吧。”
隨即想到什麼,小鬆又泄了氣:”可是公主府都已燒為灰燼,哪裏還有公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