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間,清芷園中,沈清辭和秋棠依偎而坐。
經過一天的驚心動魄,秋棠臉上的驚懼已漸漸褪去。
她腰背挺直,眼神恢複了往日的清明與機敏,正利落地整理著沈清辭幾件常穿的衣物。
動作嫻熟,不見半分慌亂。
此刻的她,不再是白日裏那個在雜役院受盡欺淩、瑟瑟發抖的小丫頭。
又變回了那個曾經陪著小姐在演武場揮汗如雨、在京城貴女圈中周旋時不卑不亢的得力大丫鬟。
沈清辭看著秋棠,目光柔和了些許。
沈清辭從沒把秋棠當做丫鬟看待,而是當做自己的妹妹一樣。
當年,是秋棠在她被沈薇薇言語擠兌時,不軟不硬地頂回去,維護她的顏麵。
是她偷偷習武受傷後,秋棠一邊紅著眼眶給她上藥,一邊低聲勸她“小姐,咱們慢慢來”。
也是母親剛去世那段時間,柳氏克扣用度,是秋棠想方設法當掉自己的首飾,為她換來滋補的藥材......
“小姐。”
秋棠整理好衣物,轉過身,眉頭微蹙,問出了憋在心底的疑惑。
“奴婢還是不明白,您為何要主動提出去清風觀?那柳氏和二小姐明顯沒安好心。”
沈清辭收回思緒。
“侯府已是龍潭虎穴,不能再呆了。柳氏和沈微微恨不得除我而後快,留下隻會讓她們有更多下手的機會。”
“去清風觀隻是權宜之計。”
“等解決了清風觀的事,我們便離開這裏,去北疆找我大哥。”
“北疆?”
秋棠眼睛一亮,隨即臉色瞬間紅暈。
“去......找大少爺嗎?”
“對,去找大哥。”
沈清辭看著深色緊張的秋棠,不解。
“去找大哥,你緊張什麼?難道......”
沈清辭上下打量著她。
“不,不是您想的那樣......”
秋棠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直視沈清辭。
“不是就好,我還以為你怕路途遙遠,北疆苦寒,不想隨我去。”
“不是!不是的!”
秋棠緊張的連連擺手,生怕小姐誤會。
“小姐您別多想!奴婢怎麼會不想跟您去!”
“小姐去哪兒,奴婢都跟著。”
“好。”
沈清辭握住她微涼的手。
“但在那之前,我們還有一件大事要做。”
“小姐吩咐便是。”
秋棠立刻收斂心神,認真聆聽。
“我們要在這三天裏,把我娘的嫁妝,從柳氏手裏奪回來!”
“那是我們日後安身立命、前往北疆的盤纏和根基。”
秋棠聞言,神色一肅,立刻進入了狀態。
“小姐打算怎麼做?奴婢一定拚死相助!”
“鬧。鬧得越大越好,不鬧的她人仰馬翻,她是不會歸還的!”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府中下人剛開始灑掃,沈清辭便帶著秋棠,徑直闖到了錦瑟院正廳。
柳氏正在用早膳,見她們主仆二人氣勢洶洶而來。
柳氏放下銀箸,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慢條斯理的。
“大小姐不好好準備去清風觀的事,這一大早跑來我這裏,有何貴幹?”
沈清辭也不廢話,直接將連夜謄抄好的嫁妝單子“啪”一聲拍在柳氏麵前的膳桌上。
“去清風觀之前,麻煩把我娘的嫁妝還給我。”
沈清辭指了指嫁妝單子。
“照著嫁妝單子,一樣不差的給我準備好。”
“明日我要全部拿到手。”
柳氏看著那厚厚的單子,氣的眼皮直跳。
那些嫁妝不僅價值連城,更是她當年壓過那位短命主母、奪得夫君寵愛的象征!
是她的戰利品!
柳氏暴怒。
“沈清辭!你罔顧尊卑,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跟我說話的!”
“來人!把沈清辭給我綁了出去,關她在祠堂好好學學禮法!”
幾個院內婆子如往常一樣快速上前。
秋棠立刻跨上一步,擋在沈清辭身前。
厲聲道:“我看誰敢動大小姐!大小姐乃侯府嫡長女,處置先夫人嫁妝天經地義!你們誰敢動手,便是以下犯上!”
一句話說的婆子們都不敢動了。
沈清辭挑釁地撇了撇嘴。
“秋棠,去報官。”
“告訴他們侯府的一個妾室是如何侵占嫡妻嫁妝,苛待原配嫡女的。”
“叫京兆府大人來評理。”
她的話句句戳柳氏心窩子。
她這個出身不高,嫁到侯府還能坐上當家主母位子的人,能有今天的榮耀,做了多少虧心事簡直不用多說。
柳氏驚聲尖叫。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沈清辭勢在必得。
“秋棠,現在就去!”
秋棠應聲就要往外衝。
“站住!”
柳氏尖聲阻止,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沈清辭罵道:
“孽障!那嫁妝我辛苦打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竟如此忘恩負義!”
柳氏試圖打感情牌,以前這招很有用的。
每次提到沈清辭死去的娘,或是侯府臉麵,沈清辭都會悶不做聲。
縱有天大的事,沈清辭也會回到她那個清芷園裏,不再出來。
恐怕給侯府丟人現眼。
誰知,今天這招便不管用了。
“不還嗎?秋棠,去報官。”
沈清辭懶得跟她廢話,更不想聽她的一套“大道理”。
“慢著!”
柳氏又叫住了秋棠。
她一定不能讓秋棠去報官。
侯爺千叮嚀萬囑咐在太子登府之前萬萬不可再生事端。
這個沈清辭什麼時候不提嫁妝的事,偏偏這個時候提。
簡直是冤孽!
“清辭,你,你母親的嫁妝產業繁多,豈是一朝一夕能理清的......”
“我隻問你還不還,少廢話。”
“待我盤點清楚,統統都還給你!”
柳氏顯然被沈清辭逼的有些招架不住。
“我等不及。秋棠,去找官家來一同盤點。”
秋棠立刻應聲,“是!小姐!”
說完轉身作勢欲走。
“站住!”
柳氏拍案而起,胸口起伏。
“沈清辭!你別太過分!你不顧侯府臉麵,偏要把事情鬧大!我這就替你那死去的娘重新教教你做人!”
說完,柳氏招呼著門外壯丁。
“來人!給沈清辭拿下,家法處置!”
門口衝進來三個壯丁,人高馬大肌肉結實。
招呼著便衝向沈清辭。
就在壯丁剛要碰到沈清辭胳膊時,沈清辭身形一側,避開來抓她的手。
出手如閃電一般,精準扣住壯丁手腕,順勢一擰。
“哢嚓!”
“啊!!”
壯丁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抱著彎曲的手腕癱倒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住了所有人!
廳內瞬間死寂,連柳氏都驚得忘了呼吸。
昨日沈清辭的舉動,柳氏沒有親眼見到,今天眼睜睜發生在自己眼前,簡直不敢相信。
如果這隻手是自己的......
想到這裏,柳氏汗毛一豎,驚的險些沒站住。
“看來,光是動嘴,姨娘是聽不懂人話了。”
沈清辭帶著煞氣,一步步走向柳氏。
“你、你想幹什麼?!”
柳氏驚恐地後退,撞到了身後的椅子。
“沈清辭!我可是你長輩!你敢動我,侯爺絕不會放過你!”
沈清辭靠近柳氏,在柳氏驚駭的目光中,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