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清辭看著沈擎已經安奈不住的怒氣,她絲毫不懼。
母親還在世時,沈擎就寵妾滅妻。
母親是外祖父精心教養出的嫡長女,風光霽月,自有風骨。
不屑與他這個在外蓄養外室、德行有虧之人撕破臉皮爭執。
母親守著正妻的尊嚴與規矩,沈擎卻將她的寬容當成了懦弱可欺。
將那個自甘下賤,大了肚子的柳氏接近府中。
還在母親病重時,縱容柳氏挑釁。
母親鬱鬱而終,沈擎倒開始道貌岸然地豎起深情人設了!
向朝廷請辭三月,日日不著家。
整天去外祖父家中扮演悲痛女婿,痛哭流涕訴說對母親的不舍與追憶。
這麼做作,不就是忌憚外祖父在朝中的勢力?
沈擎死死的盯著這個仿佛脫胎換骨的女兒。
一股被精準拿捏的無力感與暴怒交織衝頂,指著她的手指憤怒的顫抖。
“很好,很好。用你外祖父來壓你的父親。”
沈擎聲音發抖,不斷地喘著粗氣。
“想我安北侯一生忠勇,於朝堂立於不敗之地,如今......如今卻連自家後院之事都處置不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悲切地仰頭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自嘲與憤懣。
“我沈擎,真是個廢人!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養出你這等不孝不悌、忤逆犯上的孽障!”
沈清辭神色未變,她才不管沈擎會不會被氣死。
早在她見到母親離世當天,沈擎還流連在柳氏房中鶯歌笑語,她便當這個父親已經死了!
“爹,你最好讓柳氏明日徹底歸還我母親的嫁妝。”
沈清辭轉頭看向柳氏和沈微微。
“否則,我可保不準會不會找外祖父告你一狀。”
沈擎捂著還在上下起伏的胸口,起身走向門口。
臨出門前,沉聲說了句,“都還給她。”
柳氏張了張嘴,始終沒說出話來。
“姨娘,那就辛苦你,今晚不能睡了。好好整理我娘的嫁妝吧。”
柳氏和沈微微有氣沒處撒,悶哼了一聲,跟著沈擎出了門。
沈清辭回過頭,又好心地叫住了沈忠。
“沈忠,胳膊用我幫你複原嗎?”
沈忠現在哪裏還敢和她硬碰硬。
侯爺都在她麵前吃了癟,刺傷了夫人,掌摑了小姐。
她卻毫發無損。
這到底是個什麼妖孽!
侄子啊,你的仇,我,我日後再給你報。
想著,沈忠賠著笑臉道,“不勞大小姐。老奴會找大夫醫治的。”
沈清辭的房間清淨了。
想必這一夜,除了她,侯府無眠吧。
皇帝寢宮。
一股濃重苦澀的藥味彌漫,顯得寢宮氛圍更為壓抑。
龍榻之上,昔日威嚴的皇帝如今麵色灰敗。
太子蕭景珩和公主蕭景瑤趨步近前,恭敬行禮。
“父皇,身體可好些了?”
皇上微微抬手,聲音仍然有些虛弱。
“免禮。”
蕭景珩和蕭景瑤跪坐在榻前的蒲團上。
“監國的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戶部漕運的積弊,你處理得幹淨利落,分寸把握得極好......”
“咳咳......咳......”
話沒說完,皇帝便咳了起來。
蕭景瑤趕緊上前扶起皇帝,貼心得拍了拍背。
“都是兒臣分內之事,不辛苦。倒是父皇,今日兒臣問過太醫,太醫說父皇安心養病,按時服藥,不出三月身體便會大好。”
皇帝微微頷首,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如何。
病了這麼多日,早已知生死不能強求。
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這萬裏江山。
太子蕭景珩雖已監國,政績斐然,但仍有朝中老臣心存質疑。
黨羽爭奪,搞得朝堂不安。
蕭景珩未來的路不好走。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掃過宮人。
宮人們屏息靜氣,悄然退出殿外。
“景珩,”皇帝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托付的鄭重。
“景琰和景勻都已成家立府,如今你一心撲在國事上,尚未成家。”
“朝中那些倚老賣老的老臣,怕是不會全心輔佐你。”
蕭景珩目光微動,並未接話,隻是靜靜聆聽。
他知道,父皇此言絕非空穴來風。
二弟蕭景琰擅長武藝,戰場殺敵無往不利。
外祖父是三朝統將韓達將軍,以韓達將軍為首的,朝中不少武將都是蕭景琰的黨羽。
三弟蕭景勻雖不善武藝,但他當年舍身為太後擋刀,一直養在太後宮裏。
有了太後的支持,一些前朝老臣都投靠了三弟。
朝堂之事向來如此,誰都想爭一份從龍之功。
皇帝看著他沉穩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驕傲,也有一絲無奈。
“你的婚事,關乎國體,非同小可。朕與你母後留意過幾家適齡貴女。”
“其中,安北侯府的嫡女,是上上之選。”
“安北侯沈擎的嫡長子沈逸風,在北境統軍,是員悍將,頗得軍心。若能聯姻,北境兵權可穩。”
“原本......最屬意的就是侯府嫡女沈清辭,身份最為匹配。”
蕭景珩心神微動,麵上卻不露分毫。
“早年聽聞,頗有幾分其外祖林閣老家的風骨,靈秀聰慧,本是極好的。奈何......”
父皇的話帶著些惋惜。
“近些年京城傳聞她性情似乎不甚妥帖,如此,便非良配了。”
“咳咳......咳......”
蕭景瑤趕緊安撫地拂了拂父皇的背。帶著一絲心疼。
“父皇,您操心的事太多了。您現在就該安心養病。”
“您說的那位沈清辭,女兒倒是知道一些。”
蕭景瑤想起沈微微對她講過沈清辭的一些事跡,帶著對好友的憐惜,一並講給皇帝和皇兄聽。
蕭景瑤雖非皇後所出,卻對這個太子哥哥十分崇拜。
不是好女子,是萬萬不可接近他的太子哥哥的。
沈清辭?那個粗鄙莽撞的女子,怎會配得上哥哥。
論品行樣貌,還得是沈微微。
“依女兒看,安北侯的庶女沈微微溫柔知禮,才華橫溢,在京中貴女中口碑極好,她雖為庶出,但德行堪為典範。”
蕭景玄麵色平靜無波,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
他知道,自己的婚姻不能摻雜兒女私情,隻能是穩固江山的籌碼。
安北侯府的兵權,他勢在必得,至於娶嫡還是納庶,本質上無區別,隻看誰更能為他所用。
蕭景珩微微頷首,聲音沉穩冷靜。
“父皇母後的苦心,兒臣明白。安北侯府於北境至關重要,聯姻之事我會慎重。”
“嫡女若果真如外界傳言如此不堪,庶女德行俱佳,亦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