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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嫁給性情孤僻的鑄劍大師祁墨軒伴他七年。

祁墨軒一生唯劍。

平靜時,沉默鑄劍。

狂躁時,與劍同眠。

而此刻,名劍鑒賞大會。

祁墨軒正把那個獻劍的女弟子按在淬火池邊的石台上。

衣襟大開,水汽氤氳。

全場賓客,愕然失聲。

女弟子仰躺在冰冷的石麵上,雙腿纏繞著他的腰,口中盡是靡靡之音。

我那視女子如無物、曾言劍即吾妻的夫君。

此刻卻在她身上起伏,宛如最普通的貪歡男子。

我站在刀劍林立中,心如死灰。

我轉頭就給江家去了信,我江家大小姐不陪他玩了!

1

玩得最嗨的那年,我放棄了大小姐的身份。

嫁給了天下第一鑄劍師,祁墨軒。

做了七年的祁太太。

七年前,他為救我,被仇家圍攻,傷了根基。

清醒時,是個啞巴。

發病時,是個瘋子。

而此刻,祁府的賞劍大會。

祁墨軒正猩紅著雙眼,將那位新來的獻劍女弟子,白若菲,死死按在淬火池邊的石台上。

他從身後撕開了她那身雪白的弟子服。

長驅直入。

整個劍廬,死寂一片。

巨大的水花聲和撞擊聲中,最不堪的畫麵,隔著一層滾燙的蒸汽,在我麵前上演。

白若菲的臉上泛起愉悅的紅暈。

一張清純的臉被擠壓得變了形,口中溢出破碎的、混雜著痛苦與歡愉的吟哦。

從前對我毫無反應的丈夫,此刻那雙永遠死寂的眼睛裏,竟燃著滔天的情欲。

我站在人群中,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不明白。

為什麼我七年的不離不棄、悉心照料,都換不來他一絲一毫的反應。

他甚至連多看我一眼都覺得厭煩。

而這個才來了不到半年的白若菲,卻能讓他像一頭失控的野獸。

【天哪......那不是祁大師嗎?他不是......不近女色嗎?】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人家白姑娘活兒好。】

【愛跟不愛的區別唄,你看他那狠勁,像是要把人懟進淬火池裏......】

【說到底,還是個男人啊,對著自己不愛的女人硬不起來,對著喜歡的,就成了瘋子......】

賓客的議論像淬了毒的鋼針,紮進我的耳朵。

我看著石台上那兩具瘋狂交纏的身影,忽然就想起了七年前。

我為了嫁給他,放棄了江家的一切,甘願守著他這個“廢人”。

我說:“墨軒,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可七年的陪伴,最終隻換來一場最殘忍的社死。

原來,他不是不行。

他隻是,不要我。

婚後七年,祁墨軒從未碰過我。

隻有在病情發作時,他會蠻力撕咬我,直到我血肉模糊。

可此刻,蒸汽裏的女人雙眼迷離,白皙的指甲抓著祁墨軒有力的臂膀,留下一道道歡愉的痕跡。

三天前,這雙手的主人還握著我的手腕,假惺惺地說:“師娘太累了,要多補補。”

白若菲是我請來照顧祁墨軒的劍道天才。

她說,她是百年難遇的劍道奇才,一定能用劍意喚醒祁墨軒的鬥誌。

我想到七年來死水一樣的婚姻,於是同意了。

而現在。

她的“劍”,到了我丈夫身上。

外麵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白若菲被祁墨軒護著朝內室而去。

我步履艱難地走進去,看著還衣衫不整的丈夫。

撿起地上的外袍,給他披了上去。

我放低了語調,問他。

“你今天,是可以嗎?”

祁墨軒突然暴起,抓起他平日裏最愛的那柄鑄劍錘,猛地砸在我腳邊的青石上!

“滾!”

碎石擦過我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因為根基受損,祁墨軒很少開口,隻有在迫不得已時才會說幾個字。

比如現在。

他以為,我在逼問他,在向他求愛。

“墨軒,為什麼我不可以呢?”

祁墨軒皺眉,突然用滾燙的鐵鉗紮進自己掌心,皮肉燒焦的氣味彌漫開來。

“別逼我!若菲不想看見你!”

我驚恐地道歉,讓他不要這樣。

祁墨軒似乎聽懂了,停下動作,可手心的傷口仍在滋滋作響。

我狼狽地想去碰他,眼眶擠滿心酸。

當年,祁墨軒為救我,被仇家拖進山穀。

敲斷了他全身的經脈,打到神誌不清。

名冠天下的鑄劍師,成了一個癡傻的廢人。

我那時候就發誓,要一輩子對他好。

結果七年的委曲求全,換來的。

是他半天的沉默。

半晌,祁墨軒隻擠出一個字。

“滾!”

2

那群人說的沒錯。

白若菲這個名字,是我熬了幾個通宵,一個字一個字從江湖名錄裏摳出來的。

劍道天才,尤其擅長快劍。

而快劍,正是祁墨軒賴以成名的絕技。

我想,或許,萬分之一的或許,能喚起他一絲一毫的清明。

第一次見麵,是在祁府的劍廬。

祁墨軒像個受驚的孩子,死死攥住我的衣角,渾濁的眼睛裏全是驚恐。

他嘴裏含混不清地重複著。

“不要......別人。”

我心頭一軟,撫摸著他的頭發,像哄孩子一樣輕聲細語。

“墨軒,乖,就看她舞一段劍。”

可當白若菲走進來,隻是拔劍舞了一段《驚鴻》時,奇跡發生了。

祁墨軒那雙死寂了七年的眸子,竟第一次有了焦點。

他猛地抬起頭,視線隨著白若菲的劍光而動。

他神采飛揚,跟著白若菲的劍招一下下的比劃著。

那一刻,他不再是傻子,也不是瘋子。

他是從前那個驚才絕豔的鑄劍大師,祁墨軒。

往後,“若菲”這個名字,成了他嘴邊的常客。

我仗著那七年的不離不棄,從未把一個白若菲放在眼裏。

可如今,這個我曾發誓要用一生去守護的男人。

隻為了白若菲一句輕飄飄的“不想看見你”,就讓我滾。

“好,我滾。”

我從劍廬的死寂中走回前廳,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

管家老韓尖銳的聲音淬了毒般紮來。

“喲,這不是祁太太嗎?怎麼跟丟了魂似的。”

話音未落,門口騷動。

祁墨軒牽著白若菲,走了進來。

兩人同款的月白色劍服,刺痛了我的眼。

我身上,也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裙。

祁墨軒的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釘在我身上。

他停在我麵前,手指著我的裙子。

“脫。”

一個字,冰冷刺骨。

全場嘩然。

白若菲柔弱地拉著他的衣袖,聲音能掐出水來。

“師父,別這樣......都怪我,跟你穿一樣的衣服,惹師娘不高興了。”

字字句句,都是火上澆油。

我渾身發冷,心墜冰窟。

“墨軒,別鬧了。”

我瞥了眼白若菲,“別在這裏鬧,難看。”

“不聽話?”

祁墨軒眼神驟然狂躁,像失控的野獸。

下一秒,他猛地撲上來,狠狠咬住我的肩膀!

“啊......”

尖銳的刺痛讓我悶哼出聲。

溫熱的血瞬間洇濕了衣料。

賓客們倒抽冷氣。

我看著他充血的眼睛,怕了。

不是怕死。

是怕他像以前發病時一樣,傷到自己。

七年的本能,刻在骨子裏。

“我脫......”我聲音沙啞,帶著血腥味的妥協,“我脫,你別傷了自己。”

祁墨軒鬆開嘴,眼神卻依舊死死鎖著我。

我顫抖著解開盤扣。

裙子滑落,堆在腳邊。

雪白肩上,鮮血淋漓的齒痕觸目驚心。

我的尊嚴,被剝得幹幹淨淨。

祁墨軒卻看也沒看我。

他撿起地上的裙子,轉身,像獻寶一樣捧到白若菲麵前。

他指著白若菲,又指了指手裏的裙子,用天真又極致殘忍的語調,吐出幾個字。

“她,不配穿。”

3

祁墨軒親手為白若菲打造了一柄新劍。

劍名,“凝霜”。

劍成那天,劍氣衝天,引來半個武林的圍觀。

我站在人群外,看著他小心翼翼地為白若菲遞上那柄流光溢彩的寶劍。

白若菲接劍在手,舞出漂亮的劍花,激動地抱住他。

“謝謝師父!若菲好喜歡!”

祁墨軒的臉上,是我七年來從未見過的溫柔。

我走上前,聲音幹澀。

“墨軒,我們成婚七年,你從未為我鑄過一柄劍。”

他臉上的溫柔瞬間消失。

他冷笑著看我,像在看一個垃圾。

“你?”

“你也配用我的劍?”

“劍是給懂劍之人的,不是給粗俗女子的擺設。”

說完,他竟當著所有人的麵,一把抽走了我腰間那柄他曾經象征性給我的佩劍。

那是我身為“祁太太”的唯一身份象征。

“這柄劍,配若菲正好。”

他轉身,將我的劍丟給了白若菲。

“若菲,這柄劍雖然普通,你先用著,待為師再為你尋摸更好的材料。”

白若菲故作驚訝地捂住嘴。

“師父,這怎麼好意思......師娘她......”

“她不需要。”祁墨軒打斷她。

我成了整個江湖的笑話。

【聽說了嗎?江家大小姐那柄劍,被祁大師送給新徒弟了!】

【嘖嘖,這是徹底失寵了啊。】

【本來就是嘛,一個不懂劍的女人,憑什麼霸占著祁大師夫人的位置?】

各路豪客開始公然疏遠我。

白若菲拿著我的劍,假惺惺地來安慰我。

“師娘,你別在意,一把劍而已。”

她撫摸著劍柄,笑得得意。

“哦,對不起,我忘了師娘好像就這一把。”

“不過師娘你也別灰心,雖然你不懂劍,但你......會照顧人啊。”

“以後師父和我論劍累了,還要麻煩師娘端茶送水呢。”

她的每一個字,都在刺痛我的自尊。

4

我像瘋了一樣,開始練劍。

我不能輸。

我不能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

我跑到劍廬,抓起一把木劍,拚命地揮砍。

“墨軒,你教教我......”

“你不是說我不懂劍嗎?你教我啊!”

祁墨軒看著我笨拙的姿勢,發出一聲嗤笑。

“你?”

“資質愚鈍,連握劍的姿勢都錯得離譜。”

“別在這裏礙眼,侮辱我的劍。”

白若菲走過來,輕輕從我手中拿走木劍。

“師娘,劍心通明,不是人人都有的。”

“你沒有這個天賦,何必強求呢。”

“強求?”我紅著眼看她,“七年的陪伴,抵不過你幾個月的劍緣嗎?!”

“師娘。”白若菲的眼神突然變得憐憫,“七年?你確定師父真的需要你的陪伴嗎?”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她話裏的意思。

就無意中,聽到了祁墨軒和他師弟小石的談話。

小石的聲音裏滿是猶豫。

“師兄,你......真的好了?”

祁墨軒那把冰冷又清醒的嗓音,穿透了牆壁,將我釘在原地。

“早就好了。”

“師兄!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對師嫂?她畢竟照顧了你這麼多年......”

“照顧?”

祁墨軒嗤笑一聲,涼薄又快意。

“那是她欠我的贖罪!”

“要不是為了救她,我怎麼會變成那個廢人!整整七年!”

“我祁墨軒,最驚才絕豔的七年!”

“可她......”

“閉嘴!”祁墨軒打斷他,聲音裏滿是嘲諷與快意。

“她是我所有屈辱的見證者!”

“隻要她還在,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曾是個多麼不堪的廢物!”

“不把她親手踩進泥裏,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我要讓她嘗嘗,當年我受的屈辱是什麼滋味!”

“我要讓她徹底身敗名裂!”

我站在原地,血液寸寸凝固。

原來極致的痛,是流不出眼淚的。

這七年,全是假的。

他早就好了。

他是在報複。

報複我見證了他的不堪,所以要讓我,也嘗盡屈辱與絕望的滋味。

好!

好一個祁墨軒!

他不是覺得我是屈辱的一部分嗎?

那我就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我拿出信鴿,顫抖著寫下那封求救信。

“阿福,準備一下,我要回來了。”

5

我躲在房間裏,彈著我娘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那把古琴,“流雲”。

琴聲淒切。

這是我最後能抓住的一點溫暖。

突然,房門被一腳踹開。

祁墨軒帶著白若菲闖了進來。

“吵死了!”

白若菲躲在他身後,委屈地開口:“師父......我不是故意的,隻是這琴聲,真的擾我劍心。”

祁墨軒二話不說,抓起角落裏的鑄劍錘,朝著古琴狠狠砸下!

“不要!”

我瘋了一樣撲過去,跪在地上哀求。

“墨軒,別砸!這是我娘唯一的遺物!求你了!”

“遺物?”

祁墨軒的動作停住了。

他低頭看著我,臉上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吵到若菲了。”

他舉起錘子,當著我的麵,一錘,又一錘!

砰!砰!砰!

古琴“流雲”,在我麵前碎成了殘渣。

白若菲在旁邊假意勸阻:“師父,別這樣,師娘會傷心的......”

實則火上澆油:“師娘也真是的,太自私了,隻顧著自己懷念,都不想想師父的劍道大業......”

祁墨軒砸完了琴,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享受著我痛苦絕望的表情。

我抱著琴的碎片,痛不欲生。

“祁墨軒,你沒有心!”

他卻一腳踢開我懷裏的碎片。

“哭什麼?”

他丟給我一張地圖。

“去,給我去北境雪山,為若菲采集寒鐵。”

“我不去!”

“不去?”他冷笑一聲,“不去,我就把你娘剩下的東西,全都燒掉!”

我顫抖著埋葬了古琴的殘骸。

祁墨軒就站在我身後,像個監工。

“給你三天時間。”

“取不回寒鐵,你就永遠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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