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早,安梔枝獨自帶著孩子去了殯儀館。
她望著懷裏粉白中帶著青紫的小身體,哽咽開口:
“寶寶,你的後事媽媽一個人辦,他太臟了,配不上幹幹淨淨的你。”
當那團小小的身體最後被送進焚燒爐的時候,安梔枝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是媽媽太蠢了,沒有保護好你。”
手機忽然一震。
江茵發來的照片,紮進她模糊的淚眼。
豪華遊輪上,江茵穿著公主裙,對著蛋糕許願。
方協宇望著她,目光溫柔得能溢出水來。
“姐姐猜,我剛許了什麼願望?”
“我許願,你一輩子做個不下蛋的母雞。”
安梔枝死死攥著手機,指節泛白。
工作人員走出來,遞給她一個貓爪陶罐,聲音輕顫:
“孩子太小了,我們控製了爐溫和時間,也隻剩下四克。”
四克。
輕得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她接過,那點重量卻壓得她幾乎直不起腰。
她忍著心口劇痛,將刻有‘方安安’名字的金鎖放了進去。
罐子封口的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也被一並封存了進去。
安梔枝關掉手機,直奔C市法安寺。
她在寺廟裏住了五天,請高僧為安安誦經超度。
五天後,她回到家裏。
推開門的刹那,她怔在原地。
藍色窗簾換成了粉紅色,真絲地毯被羊毛地毯取代,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茉莉花香。
“姐姐?”
江茵詫異回頭,手裏端著的,是她最喜歡的古董咖啡杯。
安梔枝聲音生冷:“你為什麼在我家?”
“梔枝?”
從不做飯的方協宇係著圍裙走出來,語氣裏帶著一絲慌亂。
“月子期間怎麼還亂跑,我特煲了湯,準備給你送去醫院呢。”
方協宇不虧是清遠最出名的律師。
不過幾秒,他便切換了表情,誠懇的仿佛那湯,真是為她煲的。
安梔枝環視著這個家,胸口劇烈起伏:
“我如果沒回來,怎麼知道家裏變成這樣,還住進了別的女人?”
“你胡說什麼!”方協宇蹙眉,“茵茵是你看著長大的孩子,你親自資助的,你之前不是很喜歡她嗎?這是怎麼了?”
安梔枝指向粉色窗簾,聲音發顫:“你說為什麼?”
江茵委屈開口:“姐姐你別誤會,方先生不是因為我喜歡粉色才換的窗簾,他隻是想讓你出月子有個好心情。”
“那地毯呢?花呢?”安梔枝盯著方協宇厲聲質問,“羊毛和茉莉都是我的過敏源,方協宇,你別告訴我你忘了!”
方協宇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盒抗過敏藥:
“吃個藥就能解決的問題,你這麼咄咄逼人幹什麼?茵茵想了解些法律知識,好去我們前台實習。東西都是我讓管家換的,關她什麼事?”
吃個藥就能解決?
安梔枝看著他手中的藥盒,心底陣陣發涼。
“姐姐,你先吃藥吧。”江茵接過藥,端著水走近。
她背對著方協宇,抓住安梔枝的手腕,另一隻手卻故意一鬆。
“砰!”
水杯碎裂。
江茵蹲下身,快速撿起一塊碎玻璃,在安梔枝還沒反應過來時,抓住她的腳踝,將玻璃狠狠按在了自己的手心,大聲驚呼。
“茵茵!”方協宇衝了過來,一眼看到江茵淌血的手,就卡在安梔枝腳下。
他眼底瞬間猩紅。
“安梔枝!你別太過分了!”
他抬手,一巴掌扇在安梔枝臉上。
安梔枝捂住腫起的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為了另一個女人,打了她?
“管家!”
“給我把夫人關在房間裏,我回來之前,她哪裏都不許去!”
方協宇不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滿眼都是低低啜泣的江茵。
安梔枝被反鎖進主臥才發現,房間裏也全是茉莉花,味道讓她幾乎窒息。
她撲到窗邊,卻看見方協宇將江茵抱進車裏,絕塵而去。
那個焦急奔跑的背影,將她的思緒瞬間拉回五年前。
那時她還隻是清遠律所的一個小助理,方協宇也隻是個小律師。
她幫他去趙氏集團送文件,卻被黑白兩道通吃的趙時華玷汙,之後更是被丟給他的手下輪流踐踏。
最絕望的時候,是方協宇衝進來,脫下西裝裹住她,一路狂奔將她送去醫院。
事後,他為了她,以一己之力對抗趙氏集團。
無數次遭遇暗殺,卻從未放棄。
最終他們贏下官司,那群人被送進監獄,趙氏集團破產。
官司打勝,他向她求婚。
那時她才知道,這個為她拚盡一切的男人,竟方氏集團的小公子。
他有百倍於趙家的權勢,卻從未動用,隻靠著能力和愛她的心,為她掙回了公道。
她以為,那是她用盡苦難換來的幸福歸宿。
可此刻,他抱著另一個女人遠去的背影,將她的信念徹底擊碎。
意識一點點抽離,來不及開窗,她便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