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會想辦法繞過鷺洲當地的組織部，將你調往市紀委第一紀檢監察室，而你要做的，除了做好重案要案調查的本職工作之外，還要充當我的耳目。”

“但有一點你必須記住，要做到舟過水無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是我安排的，為了掩人耳目，等你到了紀委之後，我對你的支持非常有限，換而言之，很多事情隻能靠你自己。”

沈冰將計劃和盤托出，便再次轉過身，將視線落在遠處波光粼粼的江麵上。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世界也就此陷入了死寂，唯有江風在耳畔呼嘯。

韓錚知道，重生之後的蝴蝶效應已經開始顯現。

鷺洲市紀委下設九個辦案紀檢室，而第一紀檢室又被稱之為重案組，栽在它手上的貪官不計其數，當然，其中‘冤魂’也不再少數。

所以，第一紀檢監察室讓鷺洲官場很多人都為之心顫。

沉思片刻，韓錚試探著問道：“沈書記，你對鷺洲市紀委並不信任，對嗎？”

“沒錯。”

沈冰毫不避諱的點了點了頭道：“紀委的職能是打擊腐敗肅清官場風氣，可在鷺洲這裏卻徹底變了味，這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兩世為人的韓錚很清楚，沈冰這番話並非危言聳聽。

紀委作為監管和懲辦幹部的強權機構，本身就淩駕於其他部門至上，一旦它偏離了正軌，那麼權力將徹底掙脫籠子的束縛，變得猶如猛獸一般再也無法被掣肘。

換而言之，如果紀委成為了某些心術不正的政客們用來打擊同僚排除異己的工具，那麼這些政客就如同活閻羅，掌握了鷺洲官場無數人的生死，這是一件不敢想象的事情。

可有一點，韓錚弄不明白，沈冰作為鷺洲當之無愧的一把手，手握人事大權，她若對紀委現有的機製或者人員構成不滿的話，完全可以對紀委的人事布局進行調整，為什麼非要舍近求遠呢。

帶著這樣的疑惑，韓錚追問道：“沈書記，既然紀委的問題這麼嚴重，你為何不對紀委的班子成員做出調整呢。”

“哪有那麼容易。”

沈冰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解釋道：“紀委有自己獨立的工作體係，市委對他們隻有監督和指導之責，並無實際幹預的權限。”

“當然，市委確實有權對除紀委書記以外的所有工作人員進行調整，可是韓錚，你想過沒有，如果一棵樹連根都爛了，那該怎麼醫治？”

麵對沈冰突然拋出的問題，韓錚無言以對。

沈冰卻趁熱打鐵道：“唯有連根拔起，可是這樣做的涉及麵實在太廣，操作不當就會引起連鎖反應，甚至還會引發官場地震，所以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我不會輕易動刀子，否則，隻會讓人反咬一口。”

“還有就是，但凡對副科級以上的幹部進行調整都需要通過常委會的表決，而鷺洲的水很深，其中牽扯的利益甚廣，要想作出全盤調整，這絕對不是一件輕易能辦到的事情。”

沈冰這番話雖然沒有明言，可矛頭直指市委副書記魏江濤。

魏江濤作為當地派係的核心人物，掌握了半數以上的常委席，如果沒有他這個地頭蛇點頭，沈冰的確很難在人事布局上有所作為。

這分明就是一盤死棋。

韓錚想了想後說道：“沈書記，如果連你都束手無策，那我一個小嘍囉又有何用，就算我有心，也掀不起什麼浪啊。”

一聽這話，沈冰卻耐人尋味的笑了笑道：“有時候內部的一把刀要勝過外麵的千軍萬馬，就看這把刀插在哪個位置。”

“我明白了。”

韓錚同樣很聰明，一點就通，隻見他微微頷首，隨即又問道：“那為什麼選擇我？”

對於重生的韓錚而言，雖說這是一個破局的絕佳機會，可他並不敢掉以輕心，兩世為人，讓他深知官場的險惡，在眼下敵友形勢還不明朗的情況下，他絕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一著不慎就有可能萬劫不複。

沈冰沉沉一點頭道：“高市長在出事之前找過我，他說鷺洲的政治生態荼毒太深，已經到了不得不刮骨療傷的地步，他希望能與我聯手共同整治鷺洲官場，還鷺洲的政治生態一片海晏河清，隻可惜......。”

“隻可惜我們剛達成共識，他就被無辜卷了那場滔天風波，讓我更沒想到的是，那場風波居然還要了他的命，所以我一直覺得高市長的死並沒有那麼簡單，因為這一切發生的時間太過蹊蹺了。”

不等韓錚反應，沈冰緊接著說道：“韓錚，高市長對你有知遇之恩，你理應繼承他的遺誌，為鷺洲的政治生態建設發揮作用，更何況高市長的死還有諸多疑點，所以你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該為他做些什麼。”

韓錚點了點頭，這個理由，他沒法拒絕，隻是沈冰接下來的話讓他欲哭無淚。

她說：“韓錚，你沒爹沒娘，而且據我了解，你很快也會沒了老婆，一個無牽無掛之人才不會有軟肋，哪怕深入虎穴也不會被掣肘，這就是我選擇你的原因。”

不得不說，沈冰真的很聰明，能把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

可韓錚卻依舊覺得別扭，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卻還是淪為了別人手中的棋子，這種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中的感覺很憋屈。

可一想到對方是鷺洲市的一把手，他心裏也就釋然了，畢竟這樣討價還價的機會並不多。

於是，韓錚試探著說道：“沈書記，這事我可以辦，但我有個要求......。”

“韓錚，你別無選擇。”

然而，韓錚話還沒說完，沈冰猛然轉過身，一雙美眸冷冷的瞪著他，目光猶如手術刀般鋒利，完全不給他坐地起價的機會。

“高市長之所以會卷入那場風波，你這個秘書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若要追責，你韓錚難辭其咎，所以你根本沒得選擇。”

“韓錚，我隻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要麼成為我手中的刀，要麼成為我刀下的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當然，你可以罵我卑鄙，但我不在乎，因為我同樣別無選擇。”

一口氣說完，沈冰毅然轉身，朝著江堤上麵走去，月光將她的身影拉的很長。

沒錯！她同樣別無選擇。

鷺洲的政治生態已經岌岌可危，作為一把手，她唯有劍走偏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