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時念抓著黎安的手腕，穿過廢棄的器材區，走上了學校裏的小路。

他的手腕很瘦，骨節分明，皮膚下是清晰的青色血管。

夕陽的餘暉將兩人的影子在水泥路上拉得很長，一前一後，緊緊相連。

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

偶爾有還沒離校的學生經過，看到他們兩個以這種姿態走在一起，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甚至有人停下腳步，遠遠地看著他們。

黎安低著頭，視線落在被她抓住的手腕上。

她的手很軟，帶著一點和他截然不同的涼意，皮膚接觸的地方傳來的陌生觸感，擾亂了他的思緒。

食堂的那頓飯，今天的解圍…這些事情像一團亂麻，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會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他最狼狽的時候。

“白白，看來我昨晚想的辦法，今天就能派上用場了。”

【喲，宿主，我還以為你隻是單純想請他吃早飯呢。】白白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調侃，【這下好了，英雄救美的劇本都讓你趕上了，本來成功率還不到一成，現在簡直是板上釘釘了。】

“閉嘴。”時念沒好氣的道。

她拉著黎安徑直走出了校門，到街對麵的藥店買了一袋東西，然後帶著他走到了藥店外的一排公共長椅上。

“坐下。”

黎安依言坐了下來，和她之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時念打開袋子，拿出碘伏、棉簽和紗布，先看向他胳膊上的幾處擦傷，那裏還滲著細小的血珠。

“胳膊伸出來。”

黎安沉默地卷起自己校服的袖子，露出了手臂。

他的膚色偏白，襯得那些傷口格外顯眼。

時念擰開碘伏的瓶蓋，用棉簽蘸了些深褐色的藥水，直接按在了他的傷口上。

“嘶......”黎安倒吸一口涼氣，身體瞬間繃緊，手臂下意識地想要縮回。

“忍著點，死不了。”她嘴上說著毫不客氣的話，但再下一次擦拭時，手上的力道卻放輕了許多。

她垂著頭，很專注地幫他清理著傷口，一縷長發從她耳邊滑落。

黎安能聞到她頭發上散發出的淡淡香氣。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側臉，她的表情很認真，和平時那種驕縱任性的樣子判若兩人。

快速處理完手臂的幾處擦傷後，時念又抽出一根新的棉簽，蘸上碘伏，抬眼看向他的臉。

“頭抬起來。”

黎安的身體有些僵硬，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微微抬起了下巴。

他的嘴角有一處明顯的破口，是剛才打架時被拳頭擦過的，周圍有些紅腫。

時念伸出另一隻手，指尖輕輕托住他的下頜，好讓自己看得更清楚。

她的指尖涼涼的，觸感很輕，但黎安卻像是被燙到一般，呼吸都頓了一下。

她拿著棉簽，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拭著嘴角的血跡。

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到黎安能清晰地看見她臉上的絨毛，甚至能感覺到她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他的皮膚。

他的心跳莫名地開始加速，擂鼓般地敲打著胸膛。

“時念，”他終於開口，喉嚨有些幹澀，聲音沙啞，“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時念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專心處理著那道小傷口。

“為什麼要幫我？”黎安問。他必須弄明白。

時念手上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

她鬆開手，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將棉簽準確地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然後抬起頭，認真的看著他。

“你覺得是為什麼？”她反問道，眼神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猜不到。

時念玩味的看著他。

“你該不會以為，我看上你了吧？”

黎安的神情一滯。

“別誤會，”時念收起笑容，語氣變得平淡，“我幫你，自然不是白幫的。我今天救了你，算是你欠我一個人情，對吧？”

黎安沉默地點了點頭。這個人情很大，他心裏清楚。如果沒有她，他今天不僅要挨一頓毒打，後續的麻煩也不會斷。

“很好。”時念滿意地看著他，“既然是人情，那總是要還的。我現在就給你一個還人情的機會。”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幹淨的紗布，熟練地給他手臂上的傷口做最後的包紮和固定。

做完這一切，她才將目光重新對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做我男朋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周圍的街景、行人和車流聲似乎都離他們遠去。

黎安的瞳孔猛地一縮，他看著眼前的女孩，幾乎以為自己是失血過多產生了幻聽。

“你說什麼？”

“我說，做我男朋友。”時念又重複了一遍，“當然，是假的。契約關係，懂嗎？”

她好整以暇地靠在長椅的靠背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始解釋。

“你也看到了，顧言澈總在我麵前晃，很煩。而且，我家裏人最近也開始給我安排一些無聊的見麵。我需要一個擋箭牌，讓他們都消停點。”

她上下打量著黎安，目光坦然。

“你很合適。第一，你長得還行，帶出去不丟人。第二，你背景幹淨，不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麻煩。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欠我人情，沒有拒絕的資格。”

黎安沉默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在校服袖子的遮掩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確實沒有拒絕的資格。

無論是時念的家世，還是她剛剛才救了他這個事實，都讓他處於絕對的弱勢地位。

他甚至能清楚地預見到，如果他拒絕，這個驕縱的大小姐會有無數種方法讓他不得安寧。

“…我需要做什麼？”

時念知道，他這是同意了。

“很簡單。”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第一，在學校裏，你需要配合我，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出現。”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契約期間，不許跟別的女生走得太近，尤其是那個叫溫晴的。”

“第三”，她伸出第三根手指：“這段關係由我主導，我說開始就開始，我說結束就結束。你，沒有發言權。”

黎安看著她，那雙黑色的眸子裏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什麼情緒。他點了點頭，聲音低沉：“知道了。”

“很好。”時念站起身，將藥店那個裝著剩餘藥品的袋子塞進他的懷裏，“裏麵的東西拿著，嘴角的傷記得按時換藥。”

“那麼，男朋友，從現在開始，契約生效了。”

她說完，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解鎖後遞到他麵前。

“你的手機號。”

黎安愣了一下，接過手機，在上麵輸入自己的手機號，然後又將手機還給時念。

接過手機點了一下。很快，黎安校服口袋裏的那部老舊手機就震動著響了起來，單調的和弦鈴聲在傍晚的街道上有些突兀。

“存一下。”她收回手機，放進口袋裏，“別讓我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