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時念的手臂上。
白色的校服袖子已經被血染紅了一大片,顏色還在不斷加深。
一滴鮮血順著她垂下的指尖滴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濺開一朵小小的血花。
“天啊!流血了!”
“怎麼回事?怎麼傷得這麼重?”
周圍的同學發出一陣驚呼,那鮮豔的紅色和潔白的校服放在一起,讓人心裏無端地發緊。
“念念!你怎麼樣?”安娜的聲音帶著哭腔,想去碰時念的胳膊,手伸到一半又驚慌地縮了回來,生怕弄疼了她。
“快讓我看看!”林薇也急得眼眶都紅了,小心翼翼地伸手,輕輕拉開時念的袖子一角。
一道長長的口子從時念的小臂劃過,皮肉外翻,雖然傷口不算太深,但因為很長,鮮血正不停地從裏麵湧出來,看起來格外駭人。
袖子下的景象讓她們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怎麼弄的…”她喃喃自語,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瞬間就紅了,扭頭就衝著溫晴喊道:“是你!剛才那個同學說了,是你把念念撞開的!肯定就是那時候撞到牆上弄傷的!”
安娜也反應了過來,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徹底爆發。
她指著溫晴,大聲道:“溫晴!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們念念好心把你放出來,你不知恩圖報就算了,還把她撞傷,完了還反咬一口汙蔑她!你怎麼能這麼虛偽!”
溫晴被她罵得渾身一抖,臉色慘白地後退了一步,躲在顧言澈身後,眼淚流得更凶了,無力地辯解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太害怕了,我不知道會這樣…”
“你不知道?”安娜氣得笑了起來,“你害怕?你害怕就可以隨便傷人,隨便冤枉人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嫉妒念念,所以才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陷害她!”
周圍的同學聽著這番對話,再看看時念手臂上那道明顯的傷口,看溫晴的眼神也徹底變了。
“原來傷得這麼重啊,真是被她撞的?”
“這不就是恩將仇報嗎?太惡心了吧。”
“自己做錯了事還裝可憐,我真是看錯她了。”
黎安上前一步,抓住了時念沒受傷的那隻手腕,聲音低沉:“去醫務室。”
他的手掌很幹燥,帶著一層薄薄的繭。
“等等。”
她安撫地拍了拍還在氣頭上的安娜和林薇,示意她們冷靜下來。“別慌,小傷而已。”
然後,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顧言澈和溫晴身上。
“道歉。”她說。
顧言澈的眉毛立刻擰成了一團,他看著時念手臂上還在不斷滲出的血,眼神裏閃過一絲愧疚,但嘴上卻依舊強硬。
他不能在這麼多人麵前承認自己錯了,尤其是在他一直維護的溫晴麵前。
“時念,你不要太過分!”他說道,“溫晴已經被你欺負成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她也不是故意的!”
時念聽完這話,臉上露出看傻子的表情。
“我過分?”她往前走了一步,帶血的手臂就那樣暴露在眾人眼前。
“我們來捋一捋。首先,我過來把她從廁所裏放出來,這是事實吧?其次,我被她撞開,手臂因此被牆上的東西劃傷,這也是事實吧?”
她的聲音不急不緩,邏輯清晰。
“之後,我又被你們兩個指著鼻子,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說我惡毒,說我下三濫,說我丟盡了學校的臉。這些話,在場的同學都聽見了,也是事實吧?”
她每說一句,顧言澈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現在,所有證據都證明了,我才是那個被汙蔑的受害者。我隻是要求你們為自己不經大腦的言行,對我說一句最基本的‘對不起’。請問,這很過分嗎?”
她的話,讓周圍的同學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是啊,這不過分。
本來就是溫晴汙蔑人在先,顧言澈不分青紅皂白就罵人,現在人家時念受傷了,要一句道歉,合情合理。
“道歉是應該的吧,畢竟從頭到尾都是溫晴在冤枉人。”
“心眼也太壞了,居然把自己弄成這樣來陷害同學,這種人真是太可怕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看時念不順眼,想盡辦法要搞臭人家的名聲。”
“這麼說起來,今天早上傳的那個謠言,說時念找人打黎安,該不會也是她自導自演的吧?我看黎安同學根本不像被打過的樣子。”
“很有可能啊,你看她早上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結果全是裝的。這種人,誰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這些議論聲像一根根尖銳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溫晴的身上。
她能感覺到四麵八方投來的鄙夷的目光,讓她無地自容,手腳冰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黎安會幫時念說話?為什麼連平時跟時念不對付的林易和張瑤都站出來作證?
她想不通,隻覺得所有的指責都像潮水一樣向她湧來,快要將她淹沒。
她感覺自己像一個拙劣的小醜,精心排演的戲碼被當眾拆穿,隻剩下滿身的狼狽。
顧言澈也聽到了周圍的議論聲,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張了張嘴,想為溫晴辯解幾句,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時念說得對,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證據,全憑溫晴的一麵之詞和自己的主觀臆斷。
溫晴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
她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看著時念,大喊了一聲:
“對不起!”
喊完之後,推開擋在身前的顧言澈,捂著臉哭著跑出了人群。
顧言澈愣了一下,喊了一聲“溫晴!”,然後回頭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了時念一眼,也跟著追了出去。
一場鬧劇,總算是收了場。看熱鬧的同學也漸漸散去。
“念念,我們快送你去醫務室吧,這流了好多血,看著都嚇人。”安娜看著時念的傷口,心疼得不行。
時念搖了搖頭。
“不用去醫務室。”她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那道被鐵片劃開的口子,“是被生鏽的鐵片劃的,得去醫院打破傷風針才行,醫務室處理不了。”
“那我們陪你去!”林薇立刻說道,“我給我爸爸打電話,讓他派司機過來接我們。”
“不用那麼麻煩。”時念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解鎖後塞進了黎安的手裏,“你們倆回教室,幫我跟班主任請個假,就說我家裏人來接我了,下午的課不上了。”
安娜和林薇對視一眼,雖然擔心,但看時念態度堅決,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好,那念念你要是有什麼事,一定要給我們打電話。”
“嗯。”
時念應了一聲,緊繃的神經在鬧劇結束後有些鬆懈,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一陣陣襲來。
她轉過頭,看向黎安。
他的眉頭一直緊鎖著,黑色的眸子裏翻湧著看不懂的情緒,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她手臂上的傷口。
時念用空著的手,指了指校門口的方向,聲音比剛才低了一些,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
“用我的手機打個車,陪我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