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升職成部門主管當天，我請爸媽十一出門旅遊。

我爸卻叫上了哥哥一家子，還發朋友圈：

“我大兒子真孝順，發工資第一件事就是請我出去玩。”

哥哥回複：“孝順爸媽是應該的。”

家裏的親戚紛紛誇讚我哥，還不忘在家族群裏發消息，讓我和我哥學學。

我沉默地看著我爸發的朋友圈，把我爸的親情付解綁了。

這一回，我看他們還怎麼父慈子孝。

1

我看著這些人對哥哥的吹捧，對我的貶低，一點一點心寒。

家族群裏，我爸艾特我哥哥。

“機票爸給你們買了，到了雲南，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爸有錢。”

“爸，我聽說雲南離緬甸近，有不少好料子。”我哥暗示著。

我爸立馬接話：“好，好，給我兒子買大翡翠。”

侄子立馬發語音：“奶奶，我也要，我也要！”

我爸立刻笑著說道：“好，好，都給買，都給買。”

我爸熱情地給每個人安排好禮物，哪怕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嫂子。

卻唯獨沒有提到我。

看了一眼手機記錄。

他買機票花了我近兩萬塊錢。

走的是親密付。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我花二十塊錢買一本練習題，我爸揍了我一頓。

說我一天到晚就知道要錢，一點兒不體諒家裏。

我哥卻可以從爸爸那裏要來兩萬買個手表。

剛滿十八歲，我爸說我成年了不能白花他的錢。

從此，我就去打工兼職，開通親密付贍養父母。

哥哥則結婚生子，侄子的奶粉都是我爸用親密付買的。

這一刻，我突然累了。

看著手機裏麵的親密付，我點了解除。

原來，不做家人的提款機就這麼簡單。

這一次，沒有我為我爸他們兜底，他們還拿什麼相親相愛？

2

解除親密付後，我立即和公司申請外派到分公司。

對我爸，我隻說臨時出差，國慶前可能趕不回來。

可他一句關心也沒有，隻是問了一句有沒有出差費後，便和我哥商量出去玩帶些什麼。

他嘴裏還不停嘮叨：“還好我沒有買你的票，那退款得扣多少錢？”

我看著我爸興致勃勃收拾東西的樣子，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也許，國慶我不去旅遊，正合我爸的意。

畢竟，從小到大，我都是多餘的。

我媽皺著眉頭瞪著我：“臭小子，還愣著幹什麼？不就是花你幾個錢嗎？至於這麼斤斤計較？”

“要不是我們把你養大，你現在指不定在哪個地方賣呢？一家人都這麼計較，果然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當初就該把你掐死！”

又是這一句，一家人別計較這麼多。

所以，我就要讓全家都吸我的血，若是我不願意，便成了我計較。

見我遲遲不說話，我媽突然有幾分心虛，語氣也軟上了幾分：

“你別怪我和你爸偏心，是你自己不爭氣。這要是擱以前，像你這樣總惹事的，誰家願意多管？也就我和你爸心軟，還把你留身邊。”

記憶一下子翻湧上來，我仿佛又踩回了那個積著水的雨夜。

那時我上高三，學校競賽集訓結束時已經快十點，出門前跟我爸說好了，他會在路口接我。

可我在冷風裏等了快半小時，也沒看見他的影子，隻能裹緊外套往家走。

路過老巷口時，幾個醉漢突然衝出來攔著我起哄，我想跑卻被他們推倒在地，胳膊和膝蓋都蹭破了皮，書包也被甩在一邊。

幸好住在附近的鄰居下班路過，喊了一聲把人嚇跑，才扶著我回了家。

剛到門口，就看見我爸拎著一個新籃球進門，看見我滿身泥汙、胳膊上還貼著創可貼的樣子，臉色一下子就沉了。

“你又在外麵跟人瘋玩？說了讓你放學早點回家，偏不聽，現在弄成這樣，是不是故意給我添堵？”

我攥著書包帶想解釋，話到嘴邊卻被他瞪了回去。

從那以後，我總在夜裏做噩夢，夢見巷子裏的醉漢撲過來，我喊著 “別過來”，卻沒人回應。

每次驚醒時，都能聽見隔壁房間裏，我爸在跟我哥說 “明天帶你去球場打球”，而我的枕頭邊，還放著上周跟我媽提了好幾次，卻沒買到的複習資料。

其實，誰被偏愛，誰被忽略，早就一目了然了，隻是我以前總抱著一絲期待，不願意承認罷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爸拉著我哥逛街，朋友圈裏曬著各種大牌子的衣服，還不忘說是哥哥的買的。

親戚們對著我爸各種你吹捧，把我爸捧上了天。

我爸都快忘了，他和我媽還有哥哥一家，都是靠我養的。

也好，讓我爸繼續沉迷在他的幻想中。

我早就把親情付解綁了，他現在花的都是他自己支付寶裏的錢。

我收拾好行李，趕去高鐵站。

臨出門前，我媽看著我支支吾吾地說：“小軒，你爸這些年不容易，你要體諒他。”

我爸不容易我要體諒。

我哥哥生活困難我要體諒。

為什麼這一家子，永遠是我要做那個體諒別人的人？

“那你先好好工作，我們在雲南等你。”

“不用了，老板說，這次出差有個重要項目，可能整個國慶都回不來。”

我媽明顯鬆了一口氣。

“畢竟，你也是這麼希望的吧？”我好笑地看著我媽。

從小到大，這個家，隻有我是多餘的。

“胡說什麼？你自己不能出去玩怨我們做什麼？大過節的，非得全家都跟你一起不開心，你安的什麼心啊！”

我媽再也裝不下去慈母了，指著我罵道。

回應我媽的是摔門的聲音。

這個家，我一天都不想待了。

我很好奇，明天我爸媽飛到雲南以後，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慶幸我出差了。

3

我還沒下高鐵，便看到我爸發的朋友圈。

我爸和哥哥站在一起，兩個人親密無間，臉上都是燦爛的笑容。

“雖然我生了一個白眼狼，但是還好還有一個貼心的小夾克，有生之年竟然讓我坐上了頭等艙。”

他們上飛機了？我愣了一下。

當初說好的，買三十號的機票，我當天下了班立馬趕往機場。

可是，今天才二十八號。

原來，一開始，我爸就沒打算帶我。

手機鈴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年僅四歲的小侄子就已經跟他爺爺學會炫耀了。

“小叔，爺爺給我們都升艙了，你知不知道頭等艙多舒服？我可以躺在飛機上吃米其林大餐。當然了，小叔，你肯定沒有坐過頭等艙。”小侄子還沒有炫耀完，就被我爸打斷。

“你跟他囉嗦什麼？讓他趕緊打工賺錢。”

我看了看自己六個小時的硬座票。

原來，自己舍不得花錢，有的是人會替我花這個錢。

我打工當牛做馬賺來的血汗錢供他們揮霍是嗎？

我突然有一種隱秘的期待感。

當我爸知道，他升艙花的錢都是他自己銀行卡裏會是什麼表情？

應該會很精彩吧。

一張照片發了過來，還是我那喜歡炫耀的侄子。

照片裏，大伯、小叔還有姑姑一家，居然也在飛機上，隻不過他們坐的是經濟艙。。

“小叔，你不知道吧，我爸就是隨口說了一句大家都來玩，爺爺就把親戚的機票一起包了，還說是我爸花的錢。”

侄子還不忘發一條語音嘲諷我。

我翻開微信，果然，我爸又發了一條朋友圈。

“我大兒子有本事，請他叔伯和姑姑們一起去雲南玩。”

我哥也裝模作樣地在下麵評論：“是我考慮不周，沒早些買票，頭等艙都賣完了，隻能委屈各位長輩坐經濟艙了。”

“也幸虧我侄子想著給他小叔我買票，不像有些人，估計自己都沒坐過經濟艙吧！”

“這才叫有本事，學習好有什麼用，還不是連張機票都舍不得給他姑姑買。”

親戚們誇著哥哥有本事，貶低我無能。

這些機票是後買的，我的親密付早就解綁了，這是花的我爸自己的錢。

這些人的機票，算下來也得好幾萬吧。

原來，我爸有錢，隻是錢從來都沒有花在我身上啊。

隻是，就我爸媽那點兒家底，可經不起他們這麼折騰。

一下火車，我迫不及待地趕往了昆明分公司。

我們公司是做酒店餐飲的，之前我就打算帶我爸媽來這裏住的。

巧了，我剛到分公司，就看到我爸他們走了進來。

這家酒店是整個雲南最豪華的酒店。

“總經理？”分公司的負責人看著我。

“帶我去監控室。”

監控裏 ，我爸領著他的那群親戚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告訴你們，這可是五星級大酒店，一宿就要好幾千呢，也就我兒子有本事，請得起。”

我爸的那些親戚一個個都討好地看向我哥。

我哥高傲地仰了仰頭，對著前台說道：“要最好的房間。”

我爸更是拿著手機準備付錢，嘴上還說著：“看到沒有，這是我大兒子給我開通了親密付，今天花的錢，都是我大兒子的。”

我哥也趕緊說道：“爸，孝順你是應該的。”

我爸把手機遞了過去，準備付錢。

然而，前台的服務員卻皺了皺眉頭：“不好意思，先生，這張銀行卡錢不夠，請您換一張。”

我爸愣了一下：“怎麼可能？”

我爸趕緊看向手機，語氣也有幾分慌亂：“親密付怎麼解綁了？天啊，我買機票居然花了我自己的錢。”

我爸瞬間苦著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麼難受。

原來，他也會心疼錢，隻不過，他從來都不會心疼我的錢。

“大侄子，你怎麼解綁了啊，你爸銀行卡裏麵能有幾個錢？”

“對啊，對啊，不是你說我們去雲南旅遊費用你全包了的嗎？可別管我要錢，我可沒錢。”

“大侄子，你該不會沒錢吧？”

我哥一下子慌了。

“大伯、小叔、姑姑，你們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沒錢？估計是支付係統出問題了。我看看怎麼回事。”我哥慌亂地說道。

後麵排隊的旅客有些不耐煩了。

“還有完沒完？快一點兒啊！”

“沒錢就趕緊讓開，我們還等著呢！”

我爸忍不住大罵：“喊什麼喊，這就付錢。”

然而，我爸和我哥所有的錢加起來也不夠他們這些人住一晚的。

更何況，我爸最心疼錢了，更不可能花這麼多錢請他的兄弟姐妹。

我爸拿著手機迫不及待地打電話。

下一秒，我的手機響了。

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