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天揣著那錠十兩銀子,找到了王剛的住處。
推開斑駁的木門,隻見王剛獨自坐在院裏。
對著空酒壇發呆,滿臉胡茬,眼神黯淡。
屋裏傳來孩子的哭聲和婦人低泣。
葉天走過去,把銀子“哐當”一聲放在石桌上:
“王總旗,以前承蒙照顧,這點銀子,給嫂子孩子買點米麵。”
王剛醉眼朦朧地抬頭,看清是葉天和那錠銀子。
這鐵打的漢子眼圈竟紅了:
“他娘的......樹倒猢猻散,別人躲我都來不及,你小子......居然還往上湊?”
他猛灌一口不存在的酒,用力抹了把臉:
“我王剛混了半輩子,眼睛算瞎過幾回,但總算......也沒全瞎!”
迎著那感激又悲憤的眼神,葉天心裏發虛。
王剛嘴裏“沒看錯”和“看錯了”的,特麼都是他一個人!
“你小子......以後當心點,”
王剛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壓低聲音,
“尤其是那些能掏出稀奇古怪玩意兒的家夥,要是讓我逮到那個害我丟官的混蛋,非把他剁碎了喂狗不可!”
葉天後頸一涼,機械扭過頭,四目相對。
瞧著王剛咬牙切齒的模樣,真是有點看恐怖片的既視感了。
打了個哈哈,隨意找了個借口溜走。
回到北鎮撫司,葉天定定神。
立刻去找百戶徐磊,稟報周永昌的案子有了‘新發現’。
沒過多久,徐磊去而複返:
“葉天,準備一下,陛下口諭,命你即刻入宮,於偏殿覲見。”
單獨召見?葉天心裏咯噔一下。
這規格......有點超綱了啊?
他試探著向徐磊打聽,徐磊倒也沒瞞著。
原來,經過前幾次‘妖孽’事件,老朱對錦衣衛,尤其是底層人員格外‘上心’。
特意開了個口子,允許低階錦衣衛有機會麵聖。
目的嘛......自然是想把那個神出鬼沒的‘妖孽’給揪出來。
“好家夥,老朱這是吃一塹長一智,開始撒網了?”
葉天心裏嘀咕,隨即又鬆了口氣,
“不過他應該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妖孽’,不但沒躲,還升官了!”
偏殿內,氣氛凝重。
朱元璋端坐上位,臉色依舊不太明朗,似乎沒從上次暴擊中回過神來。
幾名官員引經據典,為如何定性與量刑爭論得麵紅耳赤。
見到葉天進來,不約而同停止了爭執。
“葉天,”
朱元璋的聲音平穩,卻帶著極強的壓迫感,
“你說周永昌一案,有了新發現?”
葉天深吸一口氣,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陛下!臣要彈劾韓國公李善長治家不嚴,縱容親隨在外放貸盤剝,與罪官周永昌案亦有牽連!”
“嘩......”
殿內頓時炸開了鍋。
彈劾李善長?!
這小子是嫌命長,還是嫌九族太多了?!
李善長雖已致仕,但門生故舊遍布朝野,根基深厚。
動他?簡直是螳臂當車。
朱元璋眼中也閃過一絲驚愕,轉瞬被壓了下去。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誣告功臣,可是要掉腦袋的!”
然而,他話音未落,一個尖銳的聲音就猛地炸響:
“狂妄!”
出聲的是一個身穿緋色官服的官員,與李善長關係密切。
此刻臉色鐵青,指著葉天的手指都在發抖:
“黃口小兒,信口雌黃!韓國公乃開國元勳,社稷柱石,忠心體國,天地可鑒!
豈容你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總旗,在此汙蔑重臣。你可知構陷功臣,該當何罪?!”
另一位大臣也立刻幫腔,語氣陰沉:
“葉天,你不過一新晉總旗,查案才幾日,所得證據是否確鑿?
莫不是為求表現,捕風捉影,甚至......受人指使,故意攀誣?”
場麵完全是一邊倒。
跟著過來的總旗徐磊,嘴巴張得能吃下去一個雞蛋。
不是吧?先前稟報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還想著能蹭些獎賞呢,不掉腦袋就不錯了。
葉天眼睛那些大臣急了,心中卻在想:
老朱這不殺了他給這幾位一個交代?
他正要再‘據理力爭’幾句,給這把火再澆點油。
就聽禦座之上,朱元璋猛地一拍案幾,一聲暴喝,瞬間蓋過眾人聲音:
“夠了,放肆!”
整個偏殿頓時鴉雀無聲。
朱元璋麵色沉了下來,目光刮過葉天。
又掃了一眼噤若寒蟬的幾位大臣,最終定格在葉天身上。
聲音似乎帶著怒火:
“葉天,無憑無據,妄議重臣,擾亂聖聽,誰給你的膽子?!還是說,有人在背後指使?”
“陛下,臣......”
葉天還想說些什麼。
“住口!”
朱元璋根本不給他機會,大手一揮,
“咱的開國功臣,肱股之臣,清譽豈容你玷汙!
看來是咱之前對你們太過寬容,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拖下去......打入詔獄,嚴加看管。沒有咱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嚴陣以待的侍衛瞬間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葉天。
“陛下明鑒!”
剩下幾人連忙躬身,一致認為如此處置極為合適。
朱元璋看著被拖出去的葉天,眼神深處閃過難以捉摸的光芒。
隨即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周永昌一案,交由三司會審,詳查所有關聯人等,務必......水落石出。都退下吧。”
......
詔獄。
環境比上次那個散發著黴味和血腥氣牢房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至少牆壁是幹的,草堆是新的,連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葉天靠在牆角,心裏直犯嘀咕:
“老朱這次不按套路出牌啊,‘打入詔獄’就完了?
好歹給個痛快啊!”
他等得花兒都謝了,也沒等來老朱變卦。
這感覺,就像褲子都脫了。
結果給你看新聞,不上不下的,忒難受。
“喂!外麵的兄弟!有沒有活人啊?聊五毛錢的天行不行?”
葉天扒著牢門朝外喊。
這一吼,還真炸出來一個。
隔壁牢房突然傳來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
“小兄弟,怎麼進來的?”
葉天精神一振,終於有獄友了!
“我?”
葉天眼珠一轉,張口就來,
“我啊,就是在陛下麵前彈劾韓國公,然後就被送進來了。”
“彈劾韓國公啊,那......”
聲音到這裏戛然而止。
過了好幾息,那聲音才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響起:
“你......你在陛下麵前......彈劾韓國公?!”
“可惜沒成功。”
葉天搖了搖頭,當然是兩個都沒成功。
隔壁牢房又沉默了下來。
不就,兩個獄卒將隔壁牢房的人帶出來。
路過葉天牢房,一團白色紙團被那人彈飛了進來。
葉天眼疾手快,踩在了腳底。
等人離開,葉天撿起打開,是封血書。
上麵有個地址,就在皇城邊,說是有重寶!
重寶?
葉天眼睛猛然亮起,沒想到在這裏竟有這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