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許明薇說著這些，聲音逐漸顫抖起來，眼眶微紅：“為什麼？不過月餘而已，你們怎麼會這麼厭煩、憎惡我？”

“你——”

許明瀾被“桂花糖”三個字戳中了某處，神色遲疑就要說什麼。

可兄長許明澈朝他一個側臉，許明瀾的話硬生生全咽下去，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別開臉，“以後少在我麵前提桂花糖！”

“與她說這些做什麼？”

許明澈聲音像是被冰浸過，冷漠到可怕：“她慣會用曾經的溫情做武器，讓我們心軟，然後——”

他隔著絹帶“看向”許明薇，唇角噙著極致嘲諷的冷笑：“在我們最不設防的時候，給我們最致命的一刀。”

這話太無情，太重。

像是最鋒利的刀，直接紮進許明薇心中，痛到窒息。

許明薇急急上前，想抓住他的衣袖解釋：“不是的，大哥......”

許明澈卻後退一步避開她，“不是什麼？我的眼睛為什麼會瞎？母親為什麼會被滿京城的人嘲笑？

不都是你仗著我們心軟給我們捅的刀子麼？”

他不給許明薇辯解的機會，語氣更加淩厲，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指控：“還有昭華！

她自小在侯府長大，與我們一同習文練武，情同手足。

是你，非說她是假千金、是外人，還說她終有一日要背叛許家，你還構陷她與府外男子有私，汙她清白！

她受人指點百口莫辯，隻能遠赴邊關——”

許明澈想起前世昭華趕來京城相救家人，卻被早已埋伏在城門口的刀斧手砍的支離破碎，嘴唇失控地顫抖起來。

許家落到家破人亡的下場，都是許明薇一手造就！

秦氏仿佛也看到了那血色的景象。

她看向許明薇，眼中隻剩下心力交瘁的疲憊：“你大哥說的字字句句、那些構陷昭華的話，

是你與我們堅決斷親的時候親口承認的，現在，你難道又要告訴我們，你當初是在和我們開玩笑嗎？”

她深深吸氣，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啞，字字泣血：“你非要嫁、非要斷親，如今又來糾纏些什麼？

你覺得這個家還不夠散？還是我們現在不夠慘？

是不是要看我們一個個都死在你麵前，你就開懷了，你就能放過我們了？”

“不是這樣的！”

許明薇被這誅心之言刺得遍體鱗傷，累積的委屈和恐慌，以及絕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她幾乎是嘶喊著辯解。

“那些話不是我說的！那些事也不是我做的！是有人......是有人占了我的身子做了那一切——我沒有做過！”

“荒謬！”

許明澈厲聲打斷，“你編出這種鬼話來，難道以為我們會信嗎？”

“不錯！”

許明瀾此時似乎終於壓下心頭那絲不該有的動搖，斬釘截鐵道：“我們再不會相信你，不管你說什麼！

既然已經斷絕了關係，日後就不必往來！

大哥，母親，我們走！”

他直接召來了不遠處跟隨的侯府侍衛。

許明薇被侍衛攔開，隻能呆呆地看著家人的背影消失在長廊深處，一次也沒有回頭。

周遭的一切聲音仿佛都遠去了，隻剩下心碎的回響聲。

秋日陽光本該溫暖，此刻卻刺眼得厲害，晃得許明薇眼前發花。

仿佛被全世界拋棄的絕望瞬間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許明薇身體不受控製地朝著一旁栽去。

預期的疼痛卻並未到來——她的手肘被人穩穩托住了。

許明薇緩了緩神，勉強站穩，抬頭便撞進一雙深邃難測的眼眸中。

楊溯不知何時已到近前，正垂眸看著她，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鬆開手，漠然道：“該回府了，郡王妃。”

許明薇心力交瘁，萬念俱灰，甚至說半個字的力氣和想法都沒有。

她垂下眼，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馬場的門，提起沾了塵土的裙擺，爬上靖恭郡王府的馬車。

楊溯隨之而來，眯眼看著她那狼狽的動作，眸中掠過一抹極淡的複雜。

頓了片刻，他才撩袍，姿態從容地上了馬車。

一旁顧寒州詫異地瞪眼。

郡王怎麼和許明薇同乘一車？

馬車平穩地行駛起來。

車廂內寬敞而奢華，熏著淡淡的冷鬆香。

許明薇縮在角落閉著眼，側臉靠著冰涼的車壁一動不動，肩頭不住顫抖，默默流淚，衣襟很快被眼淚浸濕。

楊溯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良久，忽然開口，聲音平緩卻字字如針：“哭什麼？因為你三哥沒給你準備桂花糖？”

許明薇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似乎沒有聽到。

楊溯繼續開口，語氣裏帶著一絲輕嘲：“也是。你在侯府惡事做盡，許明瀾自然不會再備著你喜歡的糖。”

許明薇肩頭猛地一顫，回頭，一雙被淚水洗過的眸子狠狠瞪向楊溯，裏麵燃著憤怒的火苗。

楊溯不為所動，甚至唇角勾起一抹更深的諷意：“就憑你做過的那些事，他們今日還能與你說兩句話，還是太過心軟。”

許明薇怒極，胸口劇烈起伏，嘴唇開合數次，想要厲聲反駁，可千言萬語堵在喉間，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那眼神最終由憤怒化為更深沉的哀傷。

她別開臉再不看他，淚水卻似流得更凶，迅速在衣襟上洇開深色的水痕。

楊溯也不再說話，隻是眸色深沉了幾分，靜靜地看著她崩潰無聲的側影，若有所思。

馬車在靖恭郡王府門前停下。

許明薇自行推開車門下車，徑直朝著擷秀樓走去，單薄的背影在秋風中顯得格外倔強，也格外淒涼。

楊溯坐在車上，隔窗盯了她背影一會兒，下車回書房，剛提起筆，顧寒州進來稟報：“郡王，雲朔侯世子到了。”

“倒是來的快，”

楊溯眉梢微挑，指尖輕捏手中筆杆，眸中閃爍幾縷深沉，“就說本王有公務要處理，請他稍候。”

等楊溯接見許明澈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許明澈早已等的不耐煩，見了麵連禮都行的很是潦草，開門見山道：“我們既和郡王達成合作，郡王就該守信看好她。”

“她飛簷走壁本事超凡，許世子難道不知道？不是本王看不好她，是你們以前把她教的太好。”

“郡王府有龍驤衛駐守，任憑她本事超凡也該插翅難飛才是！”

楊溯挑眉：“怎麼，許世子懷疑本王故意放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