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醫館周圍的議論聲斷斷續續飄入耳中。

李素素本不欲多事，拉著阿澤的手想快步繞過這是非之地。

然而，目光不經意間瞥過醫館敞開的門內，隻見一位須發皆白、身著灰色長衫的老者（想必就是眾人口中的王老大夫）正滿麵慚色地搖著頭，他麵前，一對衣著體麵卻已哭得幾乎暈厥的夫婦，正死死抱著一個裹在錦被中的小小人兒。

那孩子露出的半張小臉呈現出駭人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起伏，四肢不時地、無意識地劇烈抽搐一下。

李素素的心猛地一沉。

那症狀......那臉色和痙攣的姿態......

《匠作奇物》！

在那本奇書的雜篇末尾，有幾頁並非記載機巧造物，而是零星提及了一些天下奇珍與罕見毒物，旁邊配有簡陋的圖樣和簡短的特性描述。

其中一頁，似乎就畫著一種名為“礜石”的礦物，旁邊小字注解說其氣有毒，若誤吸入粉塵或接觸傷口，可致人高熱、驚厥、麵色青紫，若救治不及，一日內便可斃命！

旁側還附了一個極其簡易的解毒方子，隻因那解法太過尋常（綠豆、甘草、防風），她當時隻覺古怪，並未深信，但此刻，那幾行字卻無比清晰地浮現腦海！

難道是礜石中毒？

這個念頭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並非醫者，僅憑一本奇書上的零星記載和眼前景象的相似，就妄下論斷，風險極大。

若判斷失誤，不僅救不了人，反而會惹上更大的麻煩，甚至暴露自己。

這王大夫是鎮上名醫，醫者既已束手，她一個外來寡婦，憑什麼質疑呢？

可是......看著那對絕望的父母和奄奄一息的孩子，聽著那撕心裂肺的哭聲，李素素仿佛看到了前世瀕死時無助的自己，看到了若她死去阿澤可能麵臨的淒慘。

一股混雜著同病相憐和一絲不甘的衝動，壓過了理智的警告。

她深吸一口氣，將阿澤往身後攏了攏。

“阿澤，抓緊娘的衣角，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聲，也不要亂跑。”

阿澤似懂非懂，但看著母親異常嚴肅的臉色，乖巧地點點頭，小手緊緊攥住了的衣擺。

李素素撥開人群，一步步走向醫館門口。

藥草的苦澀氣味混雜著一種絕望的氣息撲麵而來。

她走到那王大夫和張掌櫃夫婦麵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禮，聲音盡量保持平穩，卻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老先生，掌櫃的，妾身冒昧打擾。”

哭聲和議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婦人身上。

王老大夫抬起渾濁的眼睛，疑惑地看著她。

張掌櫃夫婦則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急切地望過來。

“妾身李氏，新近搬來鎮上。先父在世時曾行醫遊曆，妾身幼時隨侍在側，耳濡目染，略通些偏方雜學。”李素素緩緩說道，目光落在孩子青紫的小臉上，“觀小公子此番症狀，不似尋常邪祟侵擾，倒更像是......誤觸了‘礜石’之氣所致？”

“礜石？”王老大夫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瞬間閃過驚愕、懷疑，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夫人......夫人如何得知此物？此乃罕見礦物，古籍雖有零星記載，但尋常人絕難知曉！更遑論其毒性表征！”

他這話一出，等於間接承認了確有此物，且症狀相似。

李素素心中稍定。

“妾身曾在一本海外流傳的雜記中見過相關記載，印象頗深。此刻見小公子情狀，鬥膽猜測。若真是礜石之毒，或可嘗試用綠豆三兩、甘草一兩、防風五錢，急煎濃湯，設法撬開牙關徐徐灌下，或能中和毒性，爭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