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子總算來了,太後娘娘等您多時了。”守衛恭敬接過,見他身上濕氣沉沉,又問:“世子可要更衣,園中有備好的......”
“不必,方才那位是誰家郎君?”他長眉微挑,揚手打斷。
“那是陸詹事家的二郎君。”
他淡淡嗯了聲,伸手按了按心口,心裏暗自驚疑。
那女人死後,他大病一場,身體有若山崩,昏迷月餘再醒來時,心疾繼踵而至,每每想起二人曾經恩愛種種,心頭必發劇痛,剜心裂膽,暗中尋訪名醫,皆言他身體並無異常,無從開方下藥。
可心疾確確實實存在,且影響正常生活,他不得不假借其他名義辭去武職,轉任文官。
連帶關於她的一切也都束之高閣。
近來卻很奇怪,心疾已許久未曾複發,方才動念,竟也安然無恙。
或許,大莊嚴寺的道場見效了,她那帶著怨念的魂魄終得安息。
馬球場上霡霂微雨,靚妝華服,環佩飛揚的娘子們陸續歸還馬匹和球杖回到席間,場上郎君們擊鞠的熱情卻絲毫不受影響。
興致高昂的裴桑臨將球杖架在肩上,號召大家重新組隊,見顧時逢路過,連聲喚住:“兄長來得正好,馬球正要重開,兄長同我組一隊可好?”
兩人的祖父都曾隨高祖開國建功,有非比尋常的戰友情誼,雖然到子孫一代,兩家走動不頻繁,但有先輩的情分在,裴顧兩家在朝中為官的子弟彼此也有幾分心照不宣的照應。
顧時逢的祖父顧君山陪同高祖赴夔州平蕭銑叛軍,又赴桂州招撫嶺南,立下軍功無數,被詔封為上柱國,受封衛國公,高祖死後受命輔佐太宗,領兵滅突厥,被破例封為高平郡王,是少數幾個異姓王之一,太宗特賜世襲罔替之尊榮,所以顧君山死後,顧時逢的父親顧圖南作為嫡長子得以襲高平郡王爵。
可惜顧家兩個兒子都不成器,一個貪圖享樂不思進取,一個庸碌無為止步五品,早些年的顧家還要仰仗顧時逢的母親壽陽郡主李瑤的母家和太後的幫扶,才勉強在朝中站得住腳。
而顧時逢,八歲前由祖父教養,學的是軍中鐵律、砥兵礪伍那套,後來祖父過世,又被接去西州,在舅父麾下學練兵打仗。
某日顧圖南忽然覺得放任國公府嫡子久居妻舅膝下不管不顧於名聲有礙,便將兒子強召回京。
顧時逢不情不願,也過了段荒唐日子,博陸鬥牌、走馬尋歡,博了個聲名狼藉。
後來又忽然瞞著家人參加武舉,一舉中了武狀元卻不肯受封,自請去楚州淮陰縣任小小縣尉,把老子爹氣得半死。
離開京都後,他平海寇、破迷案、剿惡匪,上任不久便政績斐然。
眾人方知,顧家這個離經叛道的兒子並非平庸之輩。
遊戲人間,走馬章台,是與父親鬥氣之舉,亦是他顯露在外的假象。
顧時逢初入官場那幾年浪蕩不羈,幾乎不著家,時常就在裴家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