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左相府回到武安王府，已是暮色四合。

蕭雲舒反複思索著暖暖觸碰自己後那莫名消失的無力感，又想起她這兩天的童言稚語。

“爹爹黑黑噠......”

“二叔黑黑噠......”

起初隻當孩子是懼怕病人，可結合自己今日身中媚藥的情形，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滋長。

下了馬車，蕭雲舒抱著暖暖徑直朝大哥的院落走去。

她要立刻去驗證。

暖暖乖巧地趴在蕭雲舒肩頭：“姑姑，去看爹爹嗎？”

蕭雲舒收緊了手臂，語氣放得格外輕柔：“暖暖不是能幫爹爹趕走黑黑嗎？我們再試試，好不好？”

“嗯，暖暖幫爹爹。”

房間內依舊彌漫著淡淡的藥香，蕭雲珩也依舊無聲無息的躺著，麵容消瘦，氣息微弱。

蕭雲舒將暖暖輕輕放在床沿，蹲下身，指了指蕭雲珩露在錦被外的手。

“暖暖，握住爹爹的手，好不好？”

“好。”

暖暖毫不猶豫，上前緊緊握住了爹爹冰涼的手指。

而在暖暖握住蕭雲珩的一瞬間，爹爹身上的黑氣再次順著暖暖的手流向她。

又被她腦海中那顆紫色龍蛋貪婪地吃掉了。

蕭雲舒看不見那所謂的黑氣，她的全部心神都係在大哥臉上。

可是，並沒看到任何變化。

她的心一點點下沉，難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暖暖，算......”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卻突然看到大哥臉上的灰敗感竟隱約淡去了一縷。

這變化太細微了。

若非她日夜守候，絕難發現。

蕭雲舒猛地起身，一把將還有些茫然的暖暖摟進懷裏，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是真的！是真的！

“暖暖，我的好暖暖，你是......你是我們蕭家的福星！”

來不及多做解釋，安置好了暖暖，她跑著衝向了父親的書房。

“父王！”她甚至忘了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舒兒？”蕭擎蒼正對著邊防圖出神，見女兒如此失態，不禁愕然。

“父王，女兒......女兒可能找到能讓大哥蘇醒的法子了！”蕭雲舒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蕭擎蒼霍然起身：“你說什麼？”

蕭雲舒這才將方才在蕭雲珩房中發生的事情細細道來：“父親，或許你說的對，暖暖這孩子，她......她就是我們苦苦尋找的一線生機。”

蕭擎蒼聽罷，僵立當場。

他死死盯著女兒，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你所言當真？你大哥他......他當真有起色？”

“父王！千真萬確！”蕭雲舒忙上前扶住腳步有些踉蹌的父親。

“好，好啊！”蕭擎蒼眼中瞬間燃起光亮，不住哽咽著，“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列祖列宗保佑，我兒有救了，我蕭家有救了。”

他緊緊抓住女兒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暖暖就是我們蕭家的希望，就是能改變我蕭家命運之人啊！”

翌日，還未到巳時，墨晏辰的馬車便準時停在了武安王府門口。

蕭雲舒沒想到皇長孫會親自前來，忙帶著暖暖迎至前廳。

墨晏辰的目光落在正仰頭好奇看著自己的暖暖身上：“暖暖，禦花園新進了幾尾進貢的錦鯉，色彩奇異，你要不要同哥哥一起去？”

生怕暖暖聽不懂，他刻意放慢了語速。

暖暖眨了眨大眼睛，立刻扭頭看向姑姑。

蕭雲舒心中一動。

想到昨天皇長孫仗義執言，她心中其實是感激的。

在京中多數人對武安王府避之不及的時候，皇長孫此舉，無疑是一種無聲的支持。

她蹲下身，柔聲開口：“暖暖想去嗎？”

“想！”暖暖沒有任何遲疑，用力點頭。

蕭雲舒微微一笑，替她理了理衣襟，仔細叮囑了一番，又喚來自己身邊最機靈的兩個大丫鬟，吩咐她們跟著小小姐一道入宮。

墨晏辰明白蕭雲舒的意思，微一頷首：“郡主放心。”

言簡意賅，卻帶著承諾的分量。

馬車一路行進，暖暖趴在車窗邊，整個身子幾乎要翻出去。

“哇，好大的房子呀！”

“哇，好粗的柱子呀！”

“哇，好亮的地呀！”

......

一路上，暖暖的“哇哇”聲不絕於耳。

她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屋子。

她本以為，武安王府的房子已經是天下最好的房子了，沒想到哥哥的家裏更好看呢！

隨行的婢女一路上惴惴不安。

京城人人皆知，這位皇長孫待人冷漠，不喜喧嘩。

小小姐這般嘰嘰喳喳的，怕是要惹怒了殿下。

沒成想，墨晏辰雖然依舊麵無表情，卻未流露出絲毫不耐。

甚至還會在暖暖提問時，簡短地回答一兩個字。

“那是水榭。”

“禦花園。”

“嗯。”

......

到了禦花園琉金池，暖暖立刻蹦蹦跳跳地跑上前，一下子就被池裏的景象吸引住了。

她扒著漢白玉欄杆，踮著腳尖，嘴裏連連驚呼。

“哇，紅色的魚魚！”

“還有金色的！”

“哥哥哥哥，魚魚會發光，好漂亮呀。”

她看得入迷，小身子幾乎探出去過半。

墨晏辰站在她身邊，保持著一個能看護她的距離，目光也落在池中。

“鶴頂紅，通體朱紅，額頂有白玉斑。”

“七彩仙，五彩斑斕，暹羅貢品。”

跟在墨晏辰身邊的大太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伺候皇長孫這幾年，何曾見過他對誰有這般耐心？

武安王府的這個小丫頭，還真是不一般。

暖暖聽不懂，隻覺得哥哥懂得多，一雙大眼睛裏的崇拜幾乎要溢出來。

“哇，好大！”一尾特別大的黃金龍王遊過，暖暖興奮地伸手去指，卻差點失去平衡。

墨晏辰手臂微微動了一下，又迅速收回。

暖暖自己晃了晃，站穩了，咯咯笑了起來。

兩個小娃娃的注意力都在錦鯉上，一陣環佩叮當聲由遠及近。

皇後與幾位妃子正在園中賞花，聽說皇長孫帶了武安王的孫女在看魚，便移步了過來。

待到近前，便見一個穿著鵝黃衣裙的小女娃正對著池中的錦鯉，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而素來冷僻的墨晏辰就站在她身旁。

皇後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詫異地看向一旁的德妃：“這......這真是辰兒？何時見他這般好的性子了？”

幾人的聲音不大，卻也驚動了池邊的兩個孩子。

暖暖聽到人聲，轉身便看到一群衣著華美的婦人。

她頓時想起，昨天在左相府，也是好多這樣穿的漂亮的姨姨欺負了姑姑。

她小臉一白，“哧溜”一下躲到墨晏辰身後，小手緊緊抓著他腰側的衣服，隻露出一雙怯生生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