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守忠跪在地上不敢動。
他看起來非常狼狽。
臉上血淋淋五道爪印,袖子被撕裂露出裏衣,身上有茶水、泥水,還有血水。
可謂半點體麵都沒有了。
管家帶著幾個小廝從門外走進來,拽著黎守忠往祠堂走。
黎守忠沒有掙紮,任由小廝將他連拉帶拽拖了出去。
黎太夫人視線轉向另一處,手中拐杖敲著地麵,怒叱:“還不滾過來!”
連氏此刻正躲在一邊哭泣,聞言跪行而來。
“母親,兒媳冤啊!”
她指著黎守忠,哭訴:“三爺打我,還說要休了我,這些年我給他生兒育女,操持家業。不想,一句話說的惹他不高興,打罵也就罷了,竟然還要休了我。”
說到悲憤處,她捂著臉嗚嗚的哭,哭了好一會兒見沒人來勸,抬起頭指著自己的額頭,“三爺舉著銅鏡說要砸死我,幸好兒媳命大,隻傷了額頭,嗚嗚嗚!”
?黎太夫人冷笑:“這麼說來,當真是委屈你了!”
連氏善會察言觀色,忙道:“兒媳不敢,兒媳生是安國公府的人,死是安國公府的鬼,還望母親為兒媳主持公道。”
黎太夫人冷眼瞧著,“這些話,一會兒你留著給族老們說吧。”
說著命人將連氏一起押去祠堂。
黎錦若留在原處,沒打算跟到祠堂去。
長輩的事,作為晚輩不應該到場。
黎太夫人回頭看了孫女一眼,正要吩咐兩句,眼睛餘光看見楚元祁正時不時偷瞧自家孫女,臉色登時一黑。
似乎發現了她的目光,楚元祁回頭,笑著道:“太夫人自去處理家事,在下正好瞧瞧安國公府的景致。”
聽到這話,黎太夫人更加不放心。
自家孫女生的美貌,又自小體弱,若遇上這人,沒有自己在一旁看著,指不定要吃虧。
“錦兒,過來!”
看著祖母伸過來的手,黎錦若上前攙扶住。
“你也大了,往後府中的事你也跟著學一學,女孩家還是要多經些事。”
黎錦若點頭應是。
將孫女放在眼前,黎太夫人放心了一些,對著楚元祁道:“老身要去處理家事,既然王爺想逛園子,便請自便吧。”
而後吩咐道:“孫嬤嬤,你帶兩個人留下,好生伺候王爺,萬不可怠慢了。”
楚元祁嘴角微微上揚,“多謝太夫人,那本王就叨擾了。”
黎錦若站在祖母身邊,低著頭,一言不發,乖巧的像個木樁子。
木樁子走的時候,總覺得背後有一道視線盯著自己。
那視線灼熱,讓她忍不住心底發慌。
耳邊傳來黎太夫人的叮囑:“這人不是個好相處的,往後你離他遠一些。”
黎錦若私心裏並不反感楚元祁,但麵對祖母擔憂的眼神,仍舊點點頭,答應了一聲。
安國公府乃太祖皇帝親賜,有十餘進院落,並有跨院、園林、回廊。
出了主院,祖孫倆一起坐上軟轎。
轎子晃悠悠的,黎太夫人看孫女的臉色不錯,驚喜之餘,心底感到詫異。
不過七天有餘,竟能恢複至此,便是神藥也不過如此了。
心中思量後,囑咐道:“錦兒,這些日子莫要出府,便是你身子好些了,也在府中多調養些日子。”
似乎怕孫女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黎太夫人遲疑了一會兒,說道:“徐太醫的醫術,著實令人驚歎,隻是半個月便能將你治好,有些匪夷所思旁人不知就裏,隻怕要編口舌。你可明白祖母的意思?”
黎錦若視線落在祖母眼角的皺紋,乖巧道:“祖母放心,孫女知道輕重,往後數月都會在府中養病。”
黎太夫人欣慰的笑了,撫摸孫女的手,“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往後身子養好了,便去信一封給你父親,讓他也高興高興。”
聽到這話,黎錦若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見孫女這副模樣,黎太夫人歎息一聲。
軟轎很快到了祠堂,祖孫二人在下人的攙扶下,走下轎子,走進祠堂。
祠堂裏,此時已經來了幾位族老,都是黎氏宗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
這些人依附安國公府生活,見到祖孫二人紛紛起身問安。
黎太夫人笑著應了。
“這位就是二姑娘吧,聽說前些日子,徐太醫親自診治,今日的氣色看起來不錯,看來徐太醫果然不愧為當世神醫,想來用不了多久,二姑娘就能痊愈了吧。太夫人,真是可喜可賀啊。”
黎太夫人故作歎氣,“誰知道呢,這丫頭的身子一向這樣,時好時壞,再看看吧。”
黎錦若柔弱的屈膝,向族中各位長輩行禮問安。
“好孩子,快起來。”
“是啊,你身子不好,莫要講這些虛禮。”
寒暄過後,族老們這才問起今日所為何事。
黎太夫人之中祠堂裏跪著的兩人,餘怒未消,“還不是那兩個孽障。”
這些族老在來之前,其實已經得到風聲。
這些年,主脈三房夫妻,吵鬧打架已經是常事。
這二人也算是奇人。
當年成婚,洞房花燭的當夜,便動了手。
當時,老安國公正在病重,黎太夫人無暇他顧,隻說既然二人不合,不如直接和離。
哪知道,連氏死活不肯,還說入了安國公府的門,生死都是安國公府的人。
再加上,兩人已經入了洞房,成了正式夫妻。
黎太夫人詢問黎守忠的意思。
黎守忠的生母是老安國公一位通房所出,早些年曾養在老安國的母親,太安夫人膝下。
那通房本就是太安夫人身邊的婢女,雖然生下一子,卻也沒得老安國公的寵愛。
母子兩個都在太安夫人身邊。
在黎守忠四歲的時候,太安夫人過世,沒幾年他的生母也去了。
黎太夫人將他帶回主院,養在身邊。
對於這個庶子,黎太夫人並沒有虧待,讓他隨兩個兒子一起讀書習武。
但時間長了,發現這人的性子早已經養成。
膽小、懦弱,不管是讀書,還是習武總是偷懶不肯用功。
老安國公打罵幾回,便也隨他去了。
左右,又不用他來頂門立戶。
黎守忠不用再去讀書習武,樂得自在。
他貪圖享樂,但因黎太夫人約束的緊,倒也沒有養成紈絝的習氣。
雖然他一事無成,但對黎太夫人這位嫡母卻極其恭敬,從不忤逆。
長大後,兩位兄長各自為官,他也不眼紅,樂得在安國公府享受富貴。
一次宴會,他看上了連氏的嫡姐,央求黎太夫人,為其求娶。
連家乃寒門入仕,在京城沒有根基,聽說自家女兒被安國公府的庶子看重,忙不迭的答應了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