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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燈照夜行浮燈照夜行
金玉滿棠

第13章

王啟的出現,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江若霖和鄭木蘭的生活中激起了不小的波瀾。

尤其是當這位來曆不明、言談間卻透著不凡見識的王先生,與那位平日裏隻知擺攤算命、看似與世無爭的小元爺聯係在一起時,更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詭譎。

江若霖對王啟充滿了感激,是他的一席話將她從絕望的泥沼中拉了出來,重新點燃了鬥誌。

但感激之餘,一種律師本能般的警惕也隨之升起。

王啟身上那種經曆過風浪的沉穩,以及他談及舊案時對時局和法律界限的精準把握,絕非常人。他來自哪裏?為何會對十年前的案子如此熟悉?又為何會與小元爺相識?

鄭木蘭的好奇心則更加直白。

她不像江若霖那樣顧慮重重,隻覺得王啟的出現,連同小元爺身上那層神秘的麵紗,都變得愈發引人入勝。她纏著小元爺,想打聽王啟的來曆,也想弄明白小元爺到底是怎麼“救”到這麼一位人物的。

“小元爺,你就說說嘛!”鄭木蘭跟在剛從外麵回來的小元爺身後,鍥而不舍,“那位王先生看著就不是普通人,你怎麼認識他的?‘欠人情’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大馬路上撿到的?”

小元爺腳步未停,語氣平淡無波:“鄭小姐,好奇心太重,並非總是好事。”

“可我覺得是好事啊!”鄭木蘭繞到他麵前,擋住去路,眨著眼睛,“你看,要不是我好奇,怎麼會認識你這麼厲害的算命先生?要不是若霖好奇......呃,堅持,怎麼會接下崔文莉的案子?說不定王先生就是咱們的轉機呢!”

走在旁邊的江若霖聞言,微微蹙眉,輕輕拉了一下鄭木蘭的衣袖,示意她不要過分追問。

她能感覺到,無論是小元爺還是王啟,似乎都刻意與周圍保持著一段距離,不願過多涉入他人的世界,也不願自己的過往被窺探。

小元爺停下腳步,目光掠過鄭木蘭寫滿求知欲的臉龐,又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的江若霖,最後望向遠處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透過那厚重的雲層,看到了不久前的某個夜晚。

“你還記得,我們那晚從趙府出來,被一群人追......”

江若霖點頭:“當然記得,後來,你是怎麼脫困的”

小元爺表示:“我那個時候也是賭一把,我聽那邊有槍聲,但是槍聲遠了,猜測那邊有大事發生,估計這幫搶錢的不敢惹,所以故意往哪個方向去了,沒想到......”

那天他們衝到一個三岔路口時,小元爺剛想拉著江若霖往左邊那條相對明亮的巷道跑去,突然——

“砰!”

一聲沉悶的、並不響亮,但在寂靜夜裏格外清晰的槍響,從右邊那條昏暗狹窄的巷道深處傳來。

追兵也聽到了這聲槍響,腳步明顯遲疑了一瞬。

電光火石之間,小元爺腦子裏閃過了什麼。

當時他猛地將江若霖往左邊那條相對安全的巷道狠狠一推,自己往那邊跑過去了。

小元爺又不傻,他當然也不會去冒險,隻是想賭一把哪些人不敢在追,果然,那幫人聞到血腥氣就退了。

小元爺其實也沒敢往前跑,他一直躲在一個拐角,等那些人走了,他也打算走。

空氣中彌漫著劣質煤煙和垃圾腐爛的混合氣味,隱隱還有一點血腥氣,巷子深處傳來野貓廝打的聲音,更顯寂靜。

就在他快要走出巷口時,一陣急促而略顯淩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壓抑的喘息,從另一條岔巷裏傳來。

緊接著,一個黑影踉蹌著衝出,幾乎與他撞個滿懷。

小元爺身形敏捷地側身避開,同時手腕一翻,已扣住了來人的脈門。觸手之處,一片濕黏溫熱,借著遠處微弱的路燈光,他看清了那人蒼白的臉和緊抿的嘴唇,正是王啟。

而那股濕黏感,來自他用手緊捂著的左肩胛下方,深色的布料被洇濕了一大片,濃重的血腥味在清冷的空氣中散開。

王啟顯然也沒料到會撞上人,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淩厲的警惕和殺機,但當他看清小元爺隻是個穿著長衫的年輕人,且似乎並無惡意時,那絲殺機又迅速隱去,隻剩下強忍痛苦的虛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別出聲......幫......”他氣息不穩,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幾乎就在同時,岔巷那頭傳來了幾聲粗魯的嗬斥和更加雜亂的腳步聲,手電筒的光柱在巷壁上胡亂掃過,越來越近。

小元爺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王啟肩上的傷,又瞥了一眼巷口的方向,電光火石間,心裏已有了計較。他並非喜好多管閑事之人,亂世之中,明哲保身是大多數人的生存法則。

但他突然想起一個月前自己算得的那一卦,卦象顯示“利涉大川,宜行善舉”,他本以為是應在別處,沒想到應在了這裏。

而且很奇怪的是,他總覺得王啟很熟悉,說不上的“熟悉”......

“跟我來。”他沒有多餘的話,鬆開扣住王啟脈門的手,轉而架住他未受傷的右臂,腳步迅疾卻無聲地將他拖向巷子另一側一個堆放破爛家具和廢棄雜物的死角。

那裏有一個被破舊屏風半掩著的凹處,勉強能容一人藏身。

他將王啟塞了進去,低聲道:“別動,別出聲。”

王啟靠在冰冷的磚牆上,劇烈地喘息著,額頭上全是冷汗,看向小元爺的眼神複雜難辨,有感激,更有擔憂:“他們人多......有槍......你快走,別連累你......”

小元爺沒有理會,迅速將旁邊的幾個破籮筐和爛木板挪過來,巧妙地遮擋在凹處前方,形成了一個視覺死角。剛做完這一切,雜亂的腳步聲和手電光就到了巷口。

“媽的!跑哪去了?”

“肯定就在這附近!分頭找!受了傷跑不遠!”

“仔細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幾聲壓低的交談伴隨著翻動雜物的聲音在巷子裏響起。

小元爺屏住呼吸,將自己隱在更深的陰影裏,甚至能聽到追兵從他們藏身的雜物堆前走過的腳步聲。他能感覺到身後王啟緊繃的身體和幾乎停滯的呼吸。

幸運的是,那夥人似乎並未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角落,搜尋了一陣沒有結果,罵罵咧咧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追去了。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巷子裏重新恢複了死寂,小元爺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他撥開雜物,看向裏麵的王啟。

王啟似乎鬆了口氣,但失血加上緊張,讓他幾乎虛脫,身體沿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上。

“能走嗎?”小元爺問。

王啟嘗試著動了動,搖了搖頭,苦笑道:“恐怕......要麻煩你了。”

小元爺沒再說什麼,蹲下身,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子彈應該是貫穿傷,位置險要,但暫時沒有傷到要害,隻是失血過多。

他撕下自己長衫的內襯下擺,動作熟練地為他進行了簡單的加壓包紮。

“多謝......”王啟聲音虛弱,“兄弟怎麼稱呼?今日之恩......”

“舉手之勞。”小元爺打斷他,語氣依舊平淡,“我今日算到需做一場好事,算你運氣好。”

他架起王啟,避開大路,專挑漆黑無人的小巷穿行,最終將他帶回了自己那間位於貧民區邊緣、簡陋卻還算隱蔽的住所。

接下來的幾天,小元爺采買傷藥,替王啟處理傷口,提供食宿,卻從不過問他的身份,也不過問他為何被追殺。

王啟也默契地保持著沉默,隻是在傷勢稍有好轉後,會幫著整理一下房間,或者在小元爺擺攤時,默默地守在附近觀察。

直到有一次,小元爺無意中聽到王啟在睡夢中模糊的囈語,夾雜著“名單”、“轉移”、“叛徒”之類的隻言片語,以及那種深入骨髓的警惕和疲憊,讓他大致明白了王啟身處的是怎樣一個漩渦——那是國共兩黨明爭暗鬥的殘酷戰場,是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的深淵。

他更加確定了,不多問,不涉入,是對彼此最好的保護。

王啟傷愈離開時,隻留下了一個聯係方式和一個鄭重的承諾:“小元爺,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日後若有需要,隻要不違背原則,王某定義不容辭。”

......

回憶的漣漪漸漸平息。

小元爺收回望向遠方的目光,看向仍在等待答案的鄭木蘭和江若霖,簡單地說道:“他遇了點麻煩,我順手幫了一把。就這樣。”

“麻煩?什麼麻煩?”鄭木蘭追問,“是被人追殺嗎?就像話本裏寫的那樣?”

江若霖的心卻沉了一下。她比鄭木蘭更清楚現實的殘酷。“小元爺,”她語氣嚴肅起來,“這位王先生......他的‘麻煩’,是不是很危險?會不會牽連到你?”她想起王啟那雙銳利而沉靜的眼睛,那絕非普通文人或商賈所能擁有。

小元爺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擔憂,淡淡道:“他是他,我是我。過了那一程,便各有各路。”

“可是......”江若霖還想再勸,她覺得小元爺雖然有些神神秘秘,但本質上並非壞人,不應該卷入那些可能危及性命的政治紛爭裏去。

“沒有可是。”小元爺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人我已經救了,話他已經說了。至於其他的,與你們無關,也與我無關。”他頓了頓,看向江若霖,“江律師,你現在該想的,是如何打好手上的官司,而不是操心一個過客的來曆。”

鄭木蘭看著小元爺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有些氣悶,但又無可奈何。她眼珠一轉,忽然換了個問題:“好吧好吧,不問王先生了。那......小元爺,你總該告訴我們你的真名吧?總不能一直叫你小元爺啊!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

這個問題似乎讓小元爺愣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就在鄭木蘭以為他又要拒絕時,他輕輕吐出了三個字:

“金可貞。”

“金可貞?”鄭木蘭重複了一遍,突然愣住了。

江若霖也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說來也是,他們認識也有一年多了,若不是鄭木蘭提醒,江若霖根本沒想過問他的真名。

金可貞......

聽起來像是一個出自詩書禮義之家的名字,帶著一種端方和堅守的意味,與他平日裏那副算命先生混不吝的形象,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金可貞隻是淡淡道:“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你們願意叫哪個,隨你們。”

鄭木蘭頓了一下:“你......和上海做航運的那戶金家是什麼關係?”

江若霖或許不清楚上海幾大家族,但鄭木蘭是從小就有耳濡目染的。

上海做航運的幾家大戶裏,有一個“金”家,膽子大,什麼貨都敢運,據說是跟日本做生意起家的,背後靠山很硬。

要是真的細究起來,他們之前參宴的趙家,跟金家還是差了一截。

金可貞沒有回應鄭木蘭這句話,隻是說:“叫我‘小元爺’吧,我原名不好聽,瞎取!”

鄭木蘭不依不饒,拉著他繼續問:“你和金家什麼關係?!”

小元爺擺了擺手:“能有什麼關係,姓金就要有關係?可能幾千年是本家吧......難不成我一個貧民窟算命混飯吃的,還是豪門私生子什麼的......”

鄭木蘭盯著他:“金家,是有一個被趕走的私生子,小時候,我和他見過......”

小元爺笑了笑:“哦,那、那這都能蒙上,我瞎說,巧了不是......那我要是豪門私生子,我現在就去認親去,省得吃了上頓沒下頓。”

看他這態度,鄭木蘭也不好再說什麼,也許是她想多了。

江若霖突然好奇道:“哎,那個私生子是為什麼被趕走?既然能被“趕走”,就代表本身已經被認下了,哪有認下了還往外趕的?”

鄭木蘭想了想:“好像是因為他犯了官司,殺了人......還是一個日本人。不過據說他是被冤枉的,證據存疑。”

江若霖隨口道:“命案啊......民事案子太繁瑣了,如果有機會像我師父一樣,都打刑事案子也不錯......”

小元爺似乎在思考什麼,自顧自呢喃著:“其實,如果真的命案官司,就像我們之前在趙家那樣查線索......”

鄭木蘭看向他:“你嘀嘀咕咕念叨什麼呢?”

小元爺擺擺手:“沒什麼,就是在想豪門命案多,感覺有錢賺......”

鄭木蘭還在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哎,你們之前在趙家到底遇到什麼事啊?跟我說說啊......哎,你們兩個什麼情況,怎麼認識的呀?你們說,金家會不會也是犯了什麼事......我還有很多八卦呢......”

月光下,三個人影子被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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