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再次相聚

“老爺子，這麼早，可用過早膳了？”

二樓雅間，朱雄看著那位已經自顧自坐下的朱老爺子，笑著開口問道。

朱元璋聞言，立刻露出一副樂嗬嗬的模樣，仿佛真是個尋常來串門的鄰家翁：“這不，就等著你這清風閣的早點呢。咱可是特意餓著肚子，一大早趕過來的。”

“老爺子，您看這都什麼時辰了。”朱雄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小店的早點，向來是供不應求，這個點，早就賣光了。”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小店的茶點也不錯，我這就讓廚房開火，單獨給老爺子做幾樣招牌茶點來。”

招呼鐵山去準備茶點後，朱雄才對朱元璋說道：“那可能要勞煩老爺子，多等上一段時間了。”

“沒事，沒事。”朱元璋連連擺手，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身為大明的皇帝，什麼樣的山珍海味他沒品嘗過。

他之所以一大早就跑過來，完全就是想見見這個讓他魂牽夢縈了數十個時辰的大孫。

自從那日從清風閣回去之後，朱元璋哪怕是在睡夢中，嘴裏都在念叨著“大孫”。

若非太子新喪，朝中堆積了那麼多的事務需要解決，他早就來了。

如今，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

看著朱雄那張與記憶中別無二致的臉，朱元璋就感覺自己連日來的所有疲憊與悲傷，都仿佛被一掃而空，整個人都重新充滿了幹勁。

“老爺子。”朱雄一邊為他斟茶，一邊狀似無意地問道，“我看您這精神頭，估摸著是剛從宮裏當差出來吧？不知老爺子如今，在宮裏擔任的是何等要職啊？”

在大明，主動詢問他人的官職，並非唐突之舉，反而是一種表示尊敬的社交禮儀。

聽到朱雄的問話，朱元璋也不含糊，故作隨意地擺了擺手：“嗨，咱也就是個沒啥實權的小官。蒙陛下恩典，在內閣裏混著，給了殿閣大學士的差事。”

“殿閣大學士？”朱雄聞言，心中肅然起敬。

這個正五品官職，在京師這遍地都是三四品大員的地方，確實算不上顯赫。

但其職位的重要性，卻遠非品級所能比擬的。

那是皇帝的近臣，是真正的天子門生，其職責便是幫助皇帝參讚政務，相當於皇帝的私人高級秘書。

能坐到這個位置上的，絕非等閑之輩。

“倒是晚輩失禮了。”朱雄立刻站起身，對著朱元璋，恭恭敬敬地躬身作揖。

“哎，咱爺倆之間，沒那麼多講究！”朱元璋連忙擺手，示意他坐下，“你這般客氣，反倒是讓咱覺得生分了。”

“好，那晚輩就聽老爺子的。”朱雄笑著應道，順勢坐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位老爺子對自己那份發自內心的親近與善意，雖然這很可能是因為自己與他那早夭的孫兒長得太過相像的緣故。

“咱聽說，你老家是淮安府的？”朱元璋看似隨意地問道，實則是在進行更深一步的試探。

朱雄的心中，立刻警惕了起來。

他很清楚，自己說話並沒有半點淮西口音。

對方能如此精準地問出自己的籍貫，必然是已經對他做過了詳細的調查。

“沒錯。”他坦然承認道，“晚輩祖籍確是淮西。隻是我自小便隨父行商，四海為家，甚少有機會能回到故裏。”

朱元璋何其精明，他立刻就從朱雄那瞬間變得有些戒備的眼神中，察覺到了對方的敏感。

他也不再遮掩，反而是爽朗一笑，直接說道：“你這娃兒，也太過警惕了些！咱不瞞你，咱確實是派人去衙門裏，查了一番你的底細。”

“沒辦法，誰讓你這娃兒，跟咱那個早夭的大孫，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朱雄沒想到，這位老爺子竟會如此坦誠，將這種暗中調查的事情，當麵就說了出來。

這份磊落與大氣，瞬間就化解了他心中的那絲芥蒂，對這位老爺子的好感度，也不由得高了不少。

“老爺子切莫見怪。”朱雄也坦然說道，“晚輩長年累月地在草原那種弱肉強食的地方討生活，性子難免變得多疑了些，剛回京師不久，一時間可能還沒改過來。”

他知道，既然對方已經調查了自己，那麼，他在草原上的那些事跡，肯定也瞞不過對方的眼睛。

更何況，他這清風閣裏，還有鐵山這群女真人。

雖然他們都說著漢話，穿著漢服，甚至入了明籍。

但隻要有心人去查，也很容易就能發現端倪。

聽到草原二字，朱元璋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有些唏噓，又有些心疼地說道：“倒是......苦了你這孩子了。”

在他看來，本該是金尊玉貴的大孫，卻流落在外，在那豺狼遍地的草原上，掙紮求生。

其中的艱辛與苦楚，又豈是三言兩語所能道盡。

他自己也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在那等不講禮義廉恥、隻信奉弱肉強食的地方。

一個無依無靠的少年，想要活下來，並闖出一番基業，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想到這裏，朱元璋的眼眶，不由得又有些濕潤了。

他看著朱雄，語氣都有些哽咽。

朱雄聽到這話，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位老爺子，此刻已然是將他完全當成了他那個死去的孫子來看待。

然而，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像是一種情感上的欺騙。

雖然他心中確實有過，想要借助這位老爺子的權勢，來為自己行些方便的想法。

但以這種方式，利用一位老人那深沉的喪孫之痛，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卻是他所不齒的。

感受到朱雄那不易察覺的沉默與疏離，朱元璋也立刻反應了過來。

他的心中，閃過一絲失落。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那種毫無保留的爺孫親近。

可他卻能感覺到，在朱雄的心中，始終有一道防備的牆。

“唉，人老了，就總是喜歡念叨過去，你可莫要嫌棄咱這個老人家囉嗦啊。”朱元璋自嘲地感慨道，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老爺子哪裏話。”朱雄立刻回道，“晚輩隻是......怕老爺子最後會失望。”

朱元璋何其聰慧，一下子就明白了朱雄話裏的意思。

他正想再說些什麼，來拉近一下彼此的關係。

就在這時，樓下的小廝，正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托盤，走了上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麥香、肉香與某種獨特香料的濃鬱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雅間。

“好家夥。”朱元璋的注意力，立刻被那股香氣所吸引，他忍不住開口讚道，“什麼東西，竟是這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