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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夜訪賢

夜色如墨,雪落無聲。

乾清宮的燈火亮至深夜,朱由檢卻毫無睡意。

他麵前攤開著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麵是駱養性呈遞上來的,關於錦衣衛南鎮撫司小旗許會的全部資料。

資料很簡略,但字裏行間透出的信息,卻讓朱由檢頗為玩味。

許會,字元直,北直隸大興縣人,世襲錦衣衛小旗。其父許罡,曾任錦衣衛百戶,天啟初年因不願構陷一名被閹黨盯上的禦史,被尋了個由頭罷官去職,鬱鬱而終。許會承襲父職,因其父“前科”,在南鎮撫司坐了整整五年冷板凳,至今仍是個從七品的小旗,手下隻管著十個力士。

此人武藝嫻熟,尤擅刀法,據說曾單刀格斃過三名攔路劫財的亡命徒。性情“耿介”,或者說“不識時務”,上司攤派的常例銀,他常常借口推脫,同僚間的吃請應酬,也極少參與。在南鎮撫司那個清水衙門裏,他像個異類,被邊緣化,卻也樂得清閑,每日點卯之後,不是在校場練刀,就是閉門讀書。

讀的不是四書五經,而是《紀效新書》、《練兵實紀》之類的兵書,偶爾還有幾本地理雜記。

“有意思。”朱由檢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出身錦衣衛世家,卻因父親的正直而被排擠;身懷武藝,卻甘於沉寂;職位低微,卻心懷韜略。這是一個被現實磨去了棱角,卻未曾熄滅內心火焰的人。他有能力,有底線,更有......不甘。

最重要的是,他足夠幹淨,與朝中任何派係都無瓜葛。他的父親,甚至可以說是被閹黨間接逼死的。用這樣的人,朱由檢放心。

這樣一塊璞玉,埋沒在南鎮撫司的塵埃裏,實在是暴殄天物。

朱由檢需要他。需要一把完全屬於自己,能繞過駱養性,甚至在未來取代駱養性的刀。駱養性可用,但畢竟是勳貴出身,背後關係盤根錯節,用起來需要提防。而許會,根底清白,毫無背景,唯一的依靠隻能是自己這個皇帝。這樣的人,一旦給予機會,其忠誠度將遠超常人。

“王承恩。”

“奴婢在。”一直侍立在陰影中的王承恩立刻上前。

“更衣,朕要出宮一趟。”

王承恩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皇爺,這......這夜深雪大,宮門都已下鑰,您萬金之軀......”

“朕說,更衣。”朱由檢的語氣不容置疑,“找兩套尋常富家公子的衣服,你陪朕出去。不要驚動任何人,從玄武門走。”

王承恩看著皇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知道勸諫無用,隻得壓下滿心的驚惶,低聲應道:“奴婢......遵旨。”

半個時辰後,兩匹健馬踏著積雪,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紫禁城,融入了北京城沉睡的街巷。朱由檢一身青色棉袍,外罩狐裘,戴著暖耳,看上去像個出來賞雪的士子。王承恩則扮作老仆,緊隨其後,一雙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手心全是冷汗。

皇帝微服私訪,還是在這深夜,若是出了半點差池,他百死莫贖。

按照駱養性資料上提供的地址,兩人七拐八繞,來到城南一條略顯僻靜的胡同。這裏住的多是些低品級的武官和小吏,院落狹窄,燈火零星。

在一扇斑駁的木門前,朱由檢勒住了馬。院牆不高,能隱約聽到裏麵傳來“呼呼”的破空聲,似乎有人在練武。

“就是這裏了。”朱由檢翻身下馬,對王承恩使了個眼色。

王承恩上前,輕輕叩響了門環。

院內的破空聲戛然而止。片刻後,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誰?”

“故人之後,特來拜訪許元直先生。”朱由檢朗聲道,用的是之前想好的說辭。

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後。借著雪光,朱由檢看清了來人的樣貌。

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不算高大,卻異常精悍結實,麵容棱角分明,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帶著審視和警惕。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勁裝,手中還握著一柄未出鞘的腰刀。

正是許會。

“閣下是?”許會的目光在朱由檢和王承恩身上掃過。朱由檢氣度不凡,雖做富家公子打扮,但那久居人上的隱約氣場卻難以完全掩蓋。王承恩低眉順眼,但行動間透著幹練。這兩人,絕不簡單。

“許兄不必疑慮,”朱由檢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在下姓朱,單名一個‘檢’字。聽聞許兄精通刀法,熟讀兵書,特來請教。”

“朱檢?”許會在腦中快速搜索,不記得認識這樣一位人物。但對方能直呼他的表字,顯然是有備而來。他沉吟了一下,側身讓開:“雪夜寒冷,二位請進吧。”

院子很小,隻有三間低矮的瓦房,但收拾得幹幹淨淨。院中一棵老槐樹下,積雪被掃開一片,地麵上的痕跡顯示方才有人在此練武。

將朱由檢和王承恩讓進堂屋,屋內陳設簡陋,一桌數椅,一盞油燈,靠牆的書架上堆滿了書籍,多是兵法典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鬆油味。

“寒舍簡陋,怠慢二位了。”許會抱了抱拳,目光依舊帶著探究,“朱公子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見教?”

朱由檢不答,反而踱到書架前,隨手抽出一本《武經總要》,翻了幾頁,看到上麵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跡剛勁有力,見解頗深。他心中更定。

“許兄以為,當今朝廷,最大的症結何在?”朱由檢放下書,突然問道。

許會眉頭一皺,這個問題太大,也太敏感。他打量著朱由檢,緩緩道:“在下位卑言輕,不敢妄議朝政。”

“是不敢,還是不願?”朱由檢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亦或是,心灰意冷,覺得說了也無用?”

許會心頭一震,對方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他心底最隱秘的角落。他沉默片刻,終究是骨子裏的那股耿直占了上風,沉聲道:“既然公子問起,在下姑妄言之。朝廷之弊,在於上下壅塞,在於黨同伐異,在於......民窮財盡,而碩鼠肥碩!”

“好一個民窮財盡,碩鼠肥碩!”朱由檢撫掌,“若有人欲掃除碩鼠,廓清寰宇,許兄可願助其一臂之力?”

許會目光一凝:“公子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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