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日後的太醫院講堂。
今日的空氣,沉悶粘稠得像凝固的血。
以劉福這位降職到副院判為首的一眾老禦醫,黑壓壓地坐了一片。
他們那昏花的老眼中,眼神陰鷙,麵若寒霜,仿佛不是來聽講,而是來送葬。
新晉的正院判李善長,則識趣地站在一側,眼觀鼻,鼻觀心,像一尊泥塑的神像。
他偶爾會朝著前方首座的馬致遠,投去隱約的盲目崇拜!
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席位,卻坐著兩個足以讓整個應天府震顫的人物。
大明太子朱標,以及他失而複活的嫡長子,朱雄英。
朱標神色沉靜,目光深邃,他不是來給小舅捧場。
他是奉了父皇的密令,來親眼看一看,這個新晉的忠勇國舅,究竟是經天緯地的真龍,還是一朝得勢的狂蟒!
馬致遠立於堂前首座之外,一身青衫,背脊挺得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將每一張或怨毒,或輕蔑,或審視的臉,盡收眼底。
然後,他笑了。
那笑容裏,沒有半分謙遜,隻有俯瞰螻蟻的淡漠。
“今日,不談醫理,不講藥方。”
他從藥箱中,取出那件造型古怪的“聽診器”。
“我隻讓諸位,聽一樣東西。”
“聽一聽,你們信奉了一輩子的‘望聞問切’,是何等的淺薄!”
話音未落,滿堂皆驚!
狂!
太狂了!
這是當著太醫院所有人的麵,指著他們的鼻子,說他們畢生所學,皆是垃圾!
劉副院判氣得渾身發抖,花白的胡須倒豎,正欲發作。
馬致遠卻看也未看他一眼,徑直對一個麵色漲紅的年輕禦醫招了招手。
“你,過來。”
那年輕禦醫在無數道目光的逼視下,硬著頭皮走上前。
馬致遠將耳塞放入他的耳中,金屬片,輕輕貼在自己的胸膛。
“聽。”
一個字,如敕令。
年輕禦醫屏息凝神。
下一刹那!
“咚!咚!咚!!”
宛如天庭戰鼓擂動,又似巨靈神的心跳,一道道沉重、磅礴、充滿生命律動的巨響,野蠻地撞進了他的腦海,震得他三魂七魄都在顫栗!
他臉色煞白,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他行醫十年,“切脈”無數,自詡指感敏銳,可他從未“聽”過如此恐怖,如此真實,如此震撼的聲音!
這就是心跳?
不!
這是生命的雷鳴!
馬致遠麵無表情,又將聽診器移至肺部。
“呼......吸......”
風箱鼓動,氣流奔湧,仿佛能感受到氣血在經絡中奔騰咆哮!
年輕禦醫徹底失神,喃喃自語:“鬼神之音......此乃鬼神之音啊......”
“哼!裝神弄鬼!”
劉副院判終於按捺不住,厲聲喝道:“不過是奇技淫巧,放大了聲響,與診病何幹!”
馬致“遠這才將目光投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與診病何幹?”
他猛地一揮手,一道白光從功德全能醫藥箱射出,打在講堂的白牆之上。
牆上,赫然出現了一副光怪陸離的“畫”!
那“畫”中,是無數蜂窩狀的結構,細密而繁複,透著一種詭異的真實。
“看到了嗎?”
馬致遠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冰冷而威嚴。
“這,就是你們用肉眼,永遠也看不到的人體肺腑的真正模樣!”
光影再變!
牆上的畫麵,變成了一片布滿無數扭曲杆狀“小蟲”的煉獄景象!
“而這些,就是鑽進你們身體裏,啃食你們血肉,奪走你們性命的元凶!”
“我稱之為,病菌!”
“皇後娘娘的天花,太醫院束手無策,就是因為你們連敵人在哪都不知道!”
整個講堂,死寂!
所有禦醫,包括劉副院判在內,全都像被扼住了喉嚨的雞,死死盯著牆上那副顛覆了他們三觀,摧毀了他們信仰的“地獄繪圖”!
微觀世界!
病菌!
這些詞彙,像一柄柄無情的鐵錘,將他們引以為傲的“風邪”、“濕毒”、“陰陽失調”,砸得粉碎!
原來......這才是真相?
那他們窮盡一生所學,到底算什麼?!
“妖術!!”
劉副院判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麵容扭曲,狀若瘋魔!
“這是妖術!你這個妖人!”
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中迸發出怨毒的光芒,歇斯底裏地咆哮:
“紙上談兵!都是虛的!”
“太醫院裏,有一個患了‘癆病’的將死之人!咳血不止,藥石罔效!”
“你若有真本事,就當著太子殿下的麵,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你若能治好他,我劉福這條命,這條賤命,當場給你磕死在這裏!”
“你,敢是不敢?!”
他直接點明了朱標的所在,這是綁架,是孤注一擲的豪賭!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於馬致遠!
連朱標的眼神,都變得銳利起來!
癆病,肺結核!這個時代的絕症!
這是絕殺!
馬致遠迎著所有人的目光,臉上的笑容,愈發森然。
“如你所願。”
他淡淡吐出四個字。
“帶上來。”
很快,一個瘦到脫相,隻剩一副骨頭架子的病人被抬了上來。
他每咳嗽一聲,都像要把心肺撕裂,帕子上那殷紅的血,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馬致遠看都未看,心念一動,溝通功德全能醫藥箱。
【啟動X光透視,功德-50。剩餘功德:-150。】
病人的肺部影像,瞬間在他腦海中構建。
【重度浸潤性肺結核,雙肺上葉多處空洞,伴有胸腔積液。】
病入膏肓,離死不遠。
馬致遠走上前,做戲般地診了脈,這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講堂:
“此症,名為‘結核杆菌’的病菌,已在肺腑築巢,形成空洞。”
“欲殺此菌,需三管齊下。”
“一,以雷霆之藥,直搗黃龍!”
“二,以王道之藥,固本培元!”
“三,以無上針法,激發潛能!”
他筆走龍蛇,一張藥方瞬間開出,除了黃芪、白術等幾味扶正固本的中藥,後麵更跟著一連串誰也看不懂的,如同鬼畫符般的符號!
【異煙肼、利福平、吡嗪酰胺......】
“去!即刻取藥,煎熬!”
劉副院判看著那鬼畫符,發出猖狂的冷笑:“哈哈哈!故弄玄虛!就憑這些東西,也想治癆病?天大的笑......”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因為馬致遠已經取出了他的銀針。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保留,施展的是“龍門十三針”中,專主殺伐的第一式--岐黃九針!
咻!咻!咻!
九道銀光,快到肉眼難辨,如閃電般刺入病人胸前九處大穴!
“他在幹什麼?!”
“瘋了!癆病之人氣血兩虧,虛不受補,如此霸道的針法,是想直接殺了他嗎?!”
就在眾人驚呼之際,馬致遠將剛剛煎好的,尚且滾燙的藥汁,直接灌入了病人口中!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內力龍門真氣如江河決堤,通過九根銀針,瘋狂湧入病人體內!
“以我龍門為引,以天地元氣為爐,煉!”
嗡--!
一聲奇異的嗡鳴,自病人體內傳出!
隻見那九根銀針的尾部,竟同時亮起了米粒大小的,熾烈的白光!
滾燙的藥力,在內力的催化下,仿佛瞬間被點燃!
一股肉眼可見的白色熱氣,從病人的口鼻中噴湧而出,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
而那個原本已經奄奄一息,咳血不止的病人,在所有人的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他的咳嗽,停了。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就在這一瞬間,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硬生生地掐斷了!
整個講堂,落針可聞!
劉副院判臉上的狂笑,凝固成了見鬼般的恐懼。
就連一直穩如泰山的太子朱標,也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瞳孔劇烈收縮!
這......這是醫術?
不!
這是神跡!是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