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哀兮歎兮,何以樂兮,生兮死兮,何以輪兮;人兮鬼兮,六界隱已,大道無常,魑魅魍魎…”招魂歌響徹荒山每一個角落。
冥幡四十九個冰冷的銅鈴和著幽咽的哭聲催命一般在遊端兒的腦海穿梭。
老黃狗耷拉著眼皮子,看遊端兒用一把小刀很熟練把生肉和骨頭拆離,空氣中飄蕩著濃濃地屍臭味,遊端兒把剝下來的生肉裝進一隻黑色的布口袋裏,掛在老黃狗的脖子上。
“我的兒啊!”淒慘的哭喊聲聞者傷心,遊端兒蹲在小河邊很專心的洗手上的血。老黃狗臥在她腳邊,看河水將她的手泡的死人一樣蒼白。
“嗚,”老黃狗突然警覺地起身,衝著後頭繃緊了身子,掉了毛的尾巴豎起,不是很凶,卻依舊有副惡狗的模樣。
有人來了,是個男子,晃著腦袋扶著腰,伸著舌頭大喘氣:“喂,我說。”
遊端兒回頭看了他一眼,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哦,是了,今天是陰天。
“瞧什麼呢?”男子也跟著抬頭,厚厚的雲層遮擋住太陽,很難得的涼爽天。
遊端兒眯著眼看他:“有事?”男子插著腰,累的呼哧帶喘,一瞥眼瞧見那條小河,嗓子眼頓時冒了煙:“我先喝口水。”
河水很涼,男子是個粗狂的漢子,一猛子紮裏頭喝了個飽。老黃狗朝後頭退了兩步,避開男子迸濺的河水。
遊端兒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看,男子爬上來,頭發上的水順著臉往下淌,顯得有些狼狽。
“迷路了,”男子開門見山:“勞駕給指條道兒。”
老黃狗打了個噴鼻,仿佛無聲的嘲笑,遊端兒嘴角噙著絲詭異的笑:“去哪?”去哪?男子擰著眉頭想了半天,奇了怪了,還愣是想不起來了,難不成河水灌腦子裏了?男子用力晃了晃腦袋,說不定把水甩出來就能想起來了。
遊端兒拍拍老黃狗的背:“別急,慢慢想,這山上多的是失憶的人。”這一聽就是話裏有話,男子這暴脾氣上來了,揮舞著拳頭:“老子叫玄泓,天地玄黃的玄,泓圖江的泓!”
遊端兒明顯的沒聽進去,她餓了,得吃點東西。
玄泓覺得這女的挺不要臉的,剛才盯著他看了那麼久,正經人家的姑娘哪有那麼看人的!遊端兒似乎有點不耐煩了,轉身就往回走,玄泓大步一甩就跟了上去。
他忘了自己要去哪,卻記得到底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走錯了多少條路,條條大路通閻王殿,不是懸崖峭壁就是毒蛇猛獸,眼下這女的看著有點陰森,不過瞧著這認路的樣子,倒像個本地人。
遊端兒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他跟著自己,並沒有說什麼,隻是一個勁蒙頭往前走。“呼啦”一聲,黑壓壓的鳥兒驚叫著從他們頭上飛過。玄泓眉毛擰成一疙瘩:“前頭有事。”遊端兒揉揉鼻子,抬腿接著走。
玄泓愣住,這女的不但不要臉,還不要命!
慘叫聲回蕩在山野之間,不絕於耳,讓人心驚膽顫。
遊端兒趴在一塊大石頭後麵,悄悄地露了個腦袋,玄泓跟在她屁股後麵,覺得很沒有麵子:“你能不能別老往前衝?”遊端兒勾了勾唇,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誰!”有漢子的聲音傳來,粗重的腳步聲離得越來越近。玄泓正好落在另一塊石頭後邊,妥妥的遮住了身子。媽的!玄泓心裏罵開,這臭娘們要害死自己了!
“出來!”漢子握著把大砍刀,一步步逼近,早聽說這荒山邪乎,到處都是不幹淨的東西,該不會這麼巧就碰上了吧?算了,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先砍上一刀再說!遊端兒瞅了玄泓一眼,“哧溜”一下就在漢子眼前現了身。
鳥不會因為風而驚起,遊端兒望著腳邊的屍體,真正明白了原因。
五個活人,四個死人,這裏很明顯有過一場惡鬥。
沾著鮮血的手摩挲在她的臉蛋,粗糙不堪卻又濕漉漉的觸感帶著撲麵而來的腥味惹得人作嘔,遊端兒勾起唇角,緩緩閉上一雙眼睛。
見她不哭不鬧,反倒笑起來,禁不住心裏泛起了嘀咕,嘴裏發幹,嘿嘿一笑握住了手裏的砍刀:“小女子長得齊整,大爺開個恩,你想怎麼個死法,說出來,大爺成全你。”
遊端兒睜開眼,也不答話,隻是蹲下身子,撫著腳邊那條老的不像樣子的黃狗,動作輕柔的像是對待自己的情郎一般。
一旁高立的蒙麵人眯起了眼,盯著黃狗,幽幽地開口:“這狗身上的氣味倒與姑娘身上有幾分相似。”
遊端兒看了他一眼:“這狗是我養的,荒山野嶺,我吃什麼,它吃什麼,日子久了,身上的味可不就一樣了嗎?”
蒙麵人喉嚨裏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也不知道是笑是哭,衝她一拱手:“是在下冒犯了,姑娘可別見怪。”遊端兒沒搭理,自顧望著大黃狗。
蒙麵人眸中寒光一閃,手起刀落,四個圓滾滾的人頭落在她跟前。
蒙麵人的刀是把好刀,四條人命沒了,刀刃上沒沾一滴的血,蒙麵人握著刀,指著四具還有熱乎勁的屍體:“這個當作賠禮。”
遊端兒看了眼跟前瞪著囫圇眼睛的腦袋,又瞥了一眼蒙麵人手裏的刀,擺了擺手:“你走吧。”
“謝過。”蒙麵人輕功不錯,轉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像一陣風,一陣留都留不住的風。遊端兒深吸一口氣,風吹過,果真就沒有血腥味兒了。
老黃狗咽嗚兩聲,遊端兒瞧了眼身後,勾了勾手指頭。
遊端兒是個女的,還是個有姿色的女的,被這麼一個有姿色的女的一瞄一勾,玄泓覺得自己的魂都快被勾走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擱遊端兒身邊站著了。
“一定是太久沒碰過女人了。”玄泓心裏想著,琢磨著要不要趁晚上把遊端兒辦了,反正這荒山野嶺的,她一個小娘們,不答應也沒法子。
遊端兒瞟了他一眼,指著遍地的屍體,冷冷的問:“你也是這麼死的嗎?”
一道驚天霹靂炸在玄泓腦瓜子頂上,“放你娘的狗屁!”玄泓一跳三尺高,指著遊端兒的鼻尖子破口大罵:“臭娘們,什麼眼神!你祖宗八代全死光,老子請個戲班子搭台看戲拍手叫好!老子比你娘活得還滋潤!”罵人不罵娘,玄泓這廝不僅罵了娘,連祖宗八代都罵上了!
遊端兒也不惱,從兜裏摸出兩塊打火石,“刺啦”一聲擦出了火花。冷不丁被火花一閃,玄泓揉著眼:“離老子遠點!”
遊端兒冷笑著,蹲地上扒了一具屍體的衣裳,隨手拾了根木棍子,真正點上了火把。遊端兒把火把遞過玄泓跟前:“拿著。”火光映在她白的不像話的麵孔上,比地上砍掉的頭顱還要瘮人,玄泓忍不住退後了幾步。“你不是沒死嗎?”
遊端兒的聲音幽怨淒厲,猶如山間的孤魂野鬼:“拿著啊,活人不怕火,你拿著啊。”玄泓望著灼得眼生疼的火把,撲通一聲癱在地上。完了,最像鬼的遊端兒不是鬼,他自己個兒才是鬼!還是個不知道為啥死,沒有被黑白無常拐走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