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啟洲跟著一個眼神麻木的丫鬟領著侯府眾人氣勢洶洶衝到庫房門口時,看到的便是阮允棠裹著那件明顯不合身的舊衣,青絲散亂,正和酥酥一起吃力地架著昏迷不醒的沈宴往外挪。
沈宴的頭無力地垂在阮允棠肩上,一隻手還死死攥著她撕裂的袖口,刺眼得很。
“不知廉恥的東西!”賀啟洲雙目猩紅,指著緊貼在一起的兩人,“光天化日,衣衫不整,摟抱至此!當我侯府是什麼醃臢地方?!”
宋清雪緊隨其後,一見這情形,一手捂著胸口痛心疾首的模樣,一手指著阮允棠。
“長嫂!你......你怎能做出這等下作事!與一個卑賤的馬奴在此穢亂!清雪......清雪真是痛心......”
隨後她轉向賀啟洲,哀泣開口:“世子爺!此等傷風敗俗之事,若不嚴懲,侯府顏麵何存?按祖訓......當沉塘!”
“來人!”賀啟洲被怒火衝昏了頭腦,“把這賤人和奸夫給我捆了!堵上嘴拖去沉塘!”
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應聲就要撲上去。
“我看誰敢動!”張嬤嬤和李嬤嬤撥開人群,和阮允棠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擋在她身前。
“嬤嬤剛回來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們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的,嬤嬤放心,侯府會宣稱長嫂是病死的。”宋清雪上前一步,口口聲聲都是為了侯府好。
張嬤嬤冷哼一聲,“侯府斷案隻憑誰的嘴會說嗎?”
眼神直接看向賀啟洲:“世子爺眼盲心也盲嗎?您是瞧不見這塌了半扇的門框,還是瞧不見地上砸裂的箱板和這奴才背後浸透了衣裳的血?!”
“若非他豁出命去撞開這被歹人惡意鎖死的門,用自個兒的血肉之軀替大少夫人擋下砸落的箱子,此刻大少夫人怕是沒命在這兒聽你們說要將她沉塘了,你管這叫苟且?在老奴看來這是舍命相救!”
賀啟洲被這連珠炮似的詰問噎得麵皮發燙。
他惱羞成怒,梗著脖子強辯:“一個下賤馬奴而已,誰知道他安的什麼齷齪心思!說不定就是他鎖的門,故意演這出戲......”
“嗬,”一直沉默的阮允棠忽然嗤笑一聲,“世子既然認定他有罪,那好辦。”
“酥酥,你拿我的名帖,即刻去京兆府尹報案!”她目光掃過臉色驟變的侯府眾人,嘲弄開口,“就說定德侯府庫房年久失修,險些砸死大少夫人,幸得府中馬奴拚死相救。如今世子疑其居心叵測,請府尹大人務必詳查!”
她眼尾餘光瞥向宋清雪,果然見眼神閃躲,心虛不已。
“......況且,”阮允棠意味深長地看向賀啟洲,“從今往後,他是不是賤奴,你賀啟洲說了可不算!”
賀啟洲心裏咯噔一聲。
阮允棠這篤定的語氣,難道這馬奴還有什麼身份不成?
“你!”宋清雪還想說什麼,被賀啟洲死死拽了回來。
“閉嘴!”他低吼一聲,臉色鐵青地剜了阮允棠一眼,等他調查清楚再處置也不遲。
“此事......容後再議!都給我滾回自己院子去!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應該清楚!將那個亂嚼舌根的丫鬟亂棍打死以儆效尤!”說罷,拖著宋清雪,轉身就走。
侯府眾人麵麵相覷,沒一會兒眼神麻木的丫鬟就被打斷了氣,打得那麼狠她都沒叫喊求饒,隻是麻木地盯著地麵甚是奇怪。
【抹殺指令持續觸發!】
阮允棠挑了挑眉【你不能直接抹殺我啊!?還真是遺憾呢。】
感覺到係統氣到失語,阮允棠開心極了。
“嬤嬤,把他抬進西廂房去!酥酥,去把我妝匣最底層那瓶禦賜的金瘡藥找出來!”
阮允棠帶著輕快的語調吩咐,隨後忽然腿軟跪坐在地,連帶著酥酥和沈宴一同栽倒在地。
暖風苑的下人們這才如夢初醒,“大少夫人!您沒事吧!?”
“姑娘!”
阮允棠擺擺手表示沒事讓他們把沈宴帶走。
西廂房裏,沈宴陷入了夢魘。
湖水灌入口鼻,小小的身體在水中掙紮,意識模糊之際,一個靈活的身影奮力向他遊來!拖拽著他拚命向上遊去......“小哥哥,堅持住!”
【檢測到宿主偏離劇情,係統淨化啟動!】
那抹身影一會兒變成阮允棠一會兒又變成了宋清雪。
【檢測到宿主持續反抗,電擊懲罰!】
“別......別怕......我去拿桂花糕給你......吃了......就不疼了......”小女孩的聲音帶著安撫的力量。
【檢測到宿主強烈反抗,啟動最高級別反製!!!】
畫麵瘋狂撕扯!
最終定格成宋清雪的模樣。
“不——!”沈宴發出一聲嚎叫,宋清雪的臉閃爍了幾瞬再次變成阮允棠。
“沈宴!”阮允棠握住他顫抖的手。
“放鬆!別抵抗它!順從它!我在這裏!沒事的!”她俯下身,在他耳邊急促地說。
話音剛落,沈宴緊繃的身體竟緩緩鬆弛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吃力地睜開眼,看見阮允棠擔憂的臉龐。
看清她的瞬間,那雙深邃的眼眸被愧疚和痛楚占滿。
他想開口,想喚她的名字,想說出那遲了太久的道歉......
【滋——!】細微的電流再次穿過神經!
張嘴時吐出的話惡毒無比:“看什麼看?以為......救了我一次......就能讓我感激涕零,對你搖尾乞憐了?癡心......妄想!你就該......爛在這侯府裏......”
他微微顫抖的手,卻完全違背了言語的意誌,極其緩慢僵硬地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拂過阮允棠的臉頰,動作笨拙。
這極致的矛盾,讓知情的嬤嬤紅了眼眶。
前幾日阮允棠讓她仔細盯著沈宴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張嬤嬤終於想起沈宴像誰了。
她剛想驚呼就被阮允棠打斷了,“去和郡主說讓她別多事,想辦法把你們都弄走,別在我跟前礙眼!什麼事都辦不好!”
張嬤嬤看懂了她眼中的深意拉著李嬤嬤惡狠狠地對阮允棠說,“讓老奴走,您可別後悔!要是死在這後院奴婢可不會求郡主來給您收屍!”
阮允棠的聲音拉回了嬤嬤的思緒。
“我知道。”
“我都知道。”
“你辛苦了。”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沈宴紅了眼眶,隻是嘴角溢出的血絲,在告訴阮允棠他不會放棄!
就在這時,暖風苑緊閉的院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馬蹄急促,佩刀甲胄碰撞之聲鏗鏘入耳!
“讓開!都給本郡主滾開!”
襄北郡主一身火紅騎裝,周身氣勢凜冽如火!
她身後,跟著兩隊手持佩刀的宮中禁衛!
她看也不看聞聲驚慌趕來的定德侯及侯夫人等人,策馬進入暖風苑厲聲喝道:
“閑雜人等——不得擅入!違令者,斬!”
禁衛“唰”的一聲,抽出佩刀,指向侯府眾人,將他們死死隔絕在暖風苑的院門之外!
襄北郡主淩厲的目光掃過全場,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阮允棠,馬奴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