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迅速取出貼身藏好的密信，交給老掌櫃，壓低了聲音急促地交代著。

“洪叔，此事關係重大，我想來想去，也隻能交給你處理了，其他人我都信不過。”

老掌櫃麵色凝重，連連點頭，“小姐放心，奴才一定給您辦好！”

這麼多年了，蘇瑾玉都沒怎麼來找過自己，此時突然出現，看到不是什麼小事。

就在這時，樓下店堂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吵鬧聲，打斷了室內的密談。

一個衣著華貴卻舉止粗魯的紈絝子弟，帶著幾個豪奴，正拿著一匹雲錦大聲嚷嚷。

“掌櫃的呢？滾出來！瞧瞧你們家賣的這是什麼破布！才下水一次就褪色變形了！”

“居然敢賣假貨蒙你爺爺我？今天不賠我十倍銀子，老子就砸了你這破店！”

他聲音極大，頓時引來了不少路人圍觀指指點點。

那匹被抖開的雲錦上，確實有大片不自然的暈染和皺褶。

洪叔臉色一變，急得額頭冒汗，抬腳就要下去處理。

蘇瑾玉卻輕輕抬手阻了他一下，她靜立片刻，側耳聽著樓下的叫囂，帷帽輕紗後的目光沉靜如水。

那紈絝的叫罵聲裏，隱約帶出了“錦繡坊的料子才是真絕色”之類的話。

錦繡坊，這是京城裏近年來崛起、與雲錦閣競爭最激烈的對頭。

她示意掌櫃稍安勿躁，自己則整理了一下帷帽，蓮步輕移，緩步從樓梯走了下去。

她的出現，讓喧鬧的場麵靜了一瞬。

眾人隻見一位身形窈窕、戴著帷帽看不清麵容的女子走下，氣質沉靜，與這吵鬧格格不入。

那紈絝子弟見她是個女子，氣焰更盛：“喲，來了個管事的娘們？正好，賠錢！”

蘇瑾玉並未動怒，隔著輕紗，清冷悅耳的聲音緩緩響起，不疾不徐地拋出一連串問題。

“這位客官，請問您購布時，可曾查驗布匹邊緣的獨有暗紋印記？”

“洗滌時，用的是何種皂角？水溫幾何？晾曬時，是可著日光暴曬，還是於通風陰涼處陰幹？”

每一個問題都精準專業，直指布料保養的關鍵。

那紈絝被問得一愣一愣的，張口結舌，答不上來，臉色漸漸由囂張變得漲紅。

樓上雅間，本對這等拙劣鬧劇毫無興趣的蕭玦，正準備起身離開，卻被那道突然響起的清冷女聲絆住了腳步。

那聲音冷靜、條理清晰，在紛亂嘈雜中猶如一股清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目光透過竹簾縫隙，落在那道戴著帷帽的纖細身影上。

蕭玦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和濃厚的探究之色，這女子，不簡單。

不知不覺的，蕭玦的目光凝視著那空無一人的樓梯口，指尖無意識地在微涼的杯沿上摩挲。

那縷清冽的白檀香似有還無，纏繞著一絲極淡的藥味，與他慣常在宮中聞到的濃鬱甜香截然不同。

他眸色深斂，這女子應對刁難時的冷靜與精準，絕非尋常商賈之家能有。

“查清楚。”他又低聲補了一句，這次帶上了不容錯辨的凝重。

陰影中的氣息波動一瞬，領命而去。

同一時間，國公府大門前，喧嚷聲已壓不住。

幾個綢緞莊、果品鋪的掌櫃並夥計圍堵在石階下，言辭雖還守著幾分對勳貴的敬畏，臉上的焦灼與不滿卻顯而易見。

“國公爺，小本經營，實在賒欠不起啊！”

“說好了月底結清，這都超了幾日了？”

“府上這賞花宴的排場我們都聽說了，總不能少了我們這點貨款吧？”

謝國公被人從書房急請出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他一生最重顏麵，何曾受過被商戶堵門討債的羞辱？

偏偏管家在一旁低聲回話，證實了府裏賬麵空空，連這點銀子都支應不出。

他猛地扭頭，目光如刀子般射向聞訊趕來、卻隻敢躲在影壁後瑟瑟發抖的柳氏和孟傾，從牙縫裏擠出聲音：“這就是你們管的好家？”

柳氏腿一軟，全靠吳嬤嬤攙著才沒倒下，孟傾更是麵色慘白，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謝國公強壓著火氣，轉身對諸位掌櫃拱了拱手，努力維持著鎮定。

“諸位，些許銀錢小事，何須如此？府中近日事忙，是本國公疏忽了。”

“管家，去開我的私庫......先支了銀子給各位！” 這話說得體麵，心裏卻在滴血。

他的私庫也沒多少錢，那點體己錢填這窟窿，也是捉襟見肘啊。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討債的，謝國公猛地甩袖回身，盯著柳氏二人，聲音冷得能掉冰渣：“滾進來回話！”

正廳裏，聽完柳氏支支吾吾的解釋和孟傾帶著哭腔的辯白，謝國公氣得幾乎仰倒。

他總算明白了，哪裏是蘇瑾玉不會管家，分明是這國公府早已被掏空，全靠著兒媳的嫁妝在硬撐！

如今換了人接手，膿瘡瞬間被捅破。

“蠢貨！全是蠢貨！” 他再顧不得風度，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盞亂跳。

“立刻去把蘇氏給我請來！”

此刻，他想起蘇瑾玉那份不動聲色，卻將府上庶務料理周全的沉穩，對比眼前這亂局，心頭第一次生出悔意。

那不僅僅是銀子，更是他國公府搖搖欲墜的體麵。

“小姐終於回來了！剛剛有債主來要錢，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要喊您過去了！”

蘇瑾玉剛回到荔香園，就看到碧水守在門口，見到她出現，頓時眼前一亮。

“我知道了，你們先給我換身衣裳吧。”

待會肯定有大場麵，自己可不能落後於人。

說著蘇瑾玉就進了房間，一群丫鬟立刻圍了過來，手腳麻利的幫蘇瑾玉換上了一身新的裙裳。

蘇瑾玉一身煙紗碧霞羅衣，下著粉色散花裙，上麵繡著大朵牡丹。

發髻上斜插著珍珠碧玉步搖，當真是花容月貌，看著也十分貴氣。

在蘇瑾玉梳妝的時候，謝國公派來的人就已經在外麵等著了，隻是他也不敢唐突，硬是等了一會。

“世子妃請抓緊點，國公和夫人都在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