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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燼竊燼
半點懶

第二章 審判

窗外天色將明,高樓聳立,遙遠的車流聲,空氣裏也沒有泥土和糞便的味道。

這就是自由嗎?

虞燼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昨天還在刨土,今天就放在價值不菲的絲綢床單上。

指甲縫裏的泥垢已經洗淨,但掌心的老繭還在,那些握柴刀,幹粗活的痕跡不是一次沐浴能洗掉的。

門外李管家的聲音再次傳來,“小姐,老爺在等您。”

她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

走到鏡子麵前,她看著鏡中的女孩——蒼白的臉,瘦弱的身軀,褐色瞳孔裏卻閃著一種陌生的光芒。

她整理了一下衣領,對著鏡子練習了一個微笑,不太燦爛,帶著怯生生的試探,符合一個剛回家、不知所措的私生女該有的表情。

“來了。”她應道,聲音比起昨天平穩許多。

門外,李管家連微笑的弧度都與昨日分毫不差,他微微躬腰道:“小姐,洗漱好了請隨我來,老爺在樓下等您用早餐。”

“好。”

“另外,”李管家像是想起什麼無關緊要的補充,聲音平緩:“早餐後司機會送您去醫院,陳醫生已經預約好了十點的檢查。”

空氣安靜一瞬。

“不用麻煩了。”她的聲音在走廊裏蕩開,比預想的要鎮定,“都是皮外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話剛說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真正的虞燼不會拒絕,一個剛被找回來的,備受創傷的女兒,應該順從地接受所有關懷,甚至渴望這種證明被在意的安排。

畢竟,她還沒做親子鑒定。

果然,李管家臉上的微笑紋絲未動,但眼神深處有什麼東西輕微地調整了一下。

“要的。”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商榷的重量,“這是老爺的意思。您在外麵受了這麼多苦,做個檢查,老爺才能真正放心。”

真正放心。

她感覺頸間的琥珀又開始發燙,那熱度順著皮膚爬上來,燙得她幾乎要退縮。

“我明白了。”她聲音放軟,垂下眼簾,姿態順從,“讓父親擔心了,是我的不對。”

李管家似乎滿意了這個答案,他側身讓開通道,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走下樓梯時,背後的注視幾乎如影隨形。

她強迫自己放鬆肩膀,讓腳步落在台階正中,腳步輕盈,又帶著幾分謹慎生疏。

餐廳的門虛掩著,裏麵傳來瓷器輕微的碰撞聲以及報紙翻動的聲音。

李管家為她推開門,長桌上擺滿精致的餐食。

虞項明坐在主位,戴著眼鏡看報紙,聽到聲音抬起頭。

“小燼,睡得好嗎?”他放下報紙,眼神裏的關切幾乎溢出來。

“很好,爸爸。”她扯出一個練習過的微笑。

傭人悄無聲息地端上早餐,白瓷盤裏煎得完美的太陽蛋,培根卷成精致的小卷,旁邊是烤過的番茄和蘑菇。

每一樣都漂亮得像畫,是她過去隻在電視裏看到過的東西。

“多吃點,你太瘦了。”虞項明親自把熱牛奶挪到她麵前。

她拿起刀叉,悄然模仿著他的手法,切下一小塊培根。

送入口中的瞬間,味蕾被陌生的濃鬱口感衝擊,太香了,像一把鉤子,猝不及防拽出了胃裏餿粥和硬饃的酸腐氣。

大雪覆蓋了整片地麵,無人在意的柴房角落,隔壁男人們在喝酒啃肉,肉香混著劣質煙草味從門縫鑽出來。

六歲的她舔著碗底最後一點結冰的粥渣,餓得把手指咬出了血。

喉頭猛地一緊,她幾乎要嘔出來。

但對麵虞項明正殷切地看著,她垂下眼,用力咽下去,擠出一個細微的笑:“......很好吃。”

虞項明顯然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他正要說什麼,目光卻越過她,落在她身後。

“阿沉回來了?”

她看著虞項明臉上的淺笑,眼角的皺紋跟著舒展開,那是真心的愉悅。

她順著虞項明的目光望向門口。

男人走進來,大約一米九的身高,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裝,側臉冷峻,舉手投足之間透露著沉穩的氣息。

他的目光掃過餐廳,先是對虞項明微微頷首:“父親。”

然後,那目光才落在她身上。

隻是一瞬,很短,甚至不到半秒。

他的眼神裏沒有任何初次見麵的好奇或審視,平靜得仿佛她隻是餐廳裏新添的一件家具。

“這是妹妹,小燼。”虞項明的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喜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剛回來,路上吃了不少苦。”

“小燼,這是你大哥,虞沉。”他轉向她,聲音放柔,“以後有什麼不習慣的,或者需要什麼,都可以找你大哥。”

第二位,虞家真正的掌權者,虞沉。

虞燼放下牛奶杯,她抬起頭,迎上虞沉的目光,讓自己的眼神顯得足夠溫順,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怯生和好奇。

“哥哥好。”她的聲音放得輕軟,帶著一點沙啞,是長途跋涉後尚未恢複的痕跡。

虞沉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他徑直走到餐桌另一邊,傭人早已為他拉開椅子。

“吃過早飯了嗎?”虞項明問。

“吃過了。”虞沉答得簡潔,端起黑咖啡抿了口。

隨後父子倆在簡短交談,都是些她聽不太懂的專業詞。

隻是虞項明那語氣裏的親昵,不是對待女兒的小心翼翼,而是…托付一切的信任與熟稔。

虞燼垂下眼,小口喝著杯中剩下的牛奶,用餘光偷偷觀察著對麵的人。

他坐姿放鬆,背脊卻挺直,是長期自律形成的姿態。交談簡短,聲音沉穩,給人感覺這是個邏輯極其清晰縝密的人。

他沒看她,虞燼卻感覺周身都被那種無形的壓力籠罩著。

那不是敵意,更像是一種絕對的掌控感。仿佛這間屋子裏的人,包括她這個新來的妹妹,都在他的秩序之中。

“正好,”虞項明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投向虞燼這邊,“待會你送妹妹去趟醫院,陪她做個檢查。”

來了。

第一次考驗不是語言,不是禮儀,而是即將躺在病床上,無法撒謊的身體。

虞沉端起咖啡杯的手頓了頓,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落在虞燼臉上,但很快又轉向虞項明,“我十點半有董事會預備會議。”

“這個下午再開嘛,我去跟他們說。”虞項明擺擺手,“你陪小燼去,我也放心些。”

虞燼注意到,聽到那兩個字時虞沉的指尖在咖啡杯沿輕輕摩挲了一下,動作細微得幾乎看不見。

他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沉默了兩秒。

那兩秒鐘,對她而言,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她感受到掌心慢慢滲出的薄汗,胸腔內心臟幾乎震顫到耳鳴的程度。

一種強烈的預感突然從心底升起,這位沉默寡言、氣場強大的“哥哥”,絕不能成為她第一位審判官。

虞燼看向虞項明,臉上重新揚起體貼地微笑:“如果哥哥不方便的話......”

此時對麵的人突然放下了咖啡杯,杯底與瓷盤接觸,發出細微的磕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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