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淩晨五點二十分,沈清焰在公寓樓下停車時,看見了一輛不該在這個時間出現的車。
深灰色賓利,車牌尾號686,安靜地停在專屬車位上。
車身上還覆著一層薄薄的夜露,在黎明前昏暗的光線裏泛著冷冽的光澤。
陸硯丞提前回來了。
沈清焰坐在車裏,沒有立刻下車。
她看著那輛車,腦海裏反複回放著從陳明提到有關白月光的事情。
現在才淩晨五點。
他從新加坡飛回來,至少要五個小時。
這意味著他連夜改簽了最早班的航班,甚至可能通宵未眠。
為什麼?
沈清焰推開車門,清晨的冷風撲麵而來。
她裹緊外套,走進電梯。
鏡麵牆壁映出她略顯疲憊的臉,一夜未眠修改論文,此刻眼下的淡青色在冷白燈光下格外明顯。
電梯到達頂層,門緩緩打開。
玄關的感應燈亮起,暖黃的光線漫過深色大理石地麵。
沈清焰換了鞋,走向客廳,卻在轉角處停住了腳步。
客廳裏隻開了一盞落地燈。
陸硯丞坐在沙發上,身上還穿著出差時的深灰色西裝。
隻是領帶鬆開了,隨意搭在扶手上。
他閉著眼睛,頭微微後仰靠著沙發背。
金絲眼鏡被摘下來擱在茶幾上,旁邊是半杯已經涼透的威士忌。
他看起來......很疲憊。
沈清焰站在原地,沒有發出聲音。
晨光正從落地窗的縫隙裏滲進來,灰藍色的天光照在陸硯丞臉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線條。
他的眉心微微蹙著,即使在睡夢中也沒有完全放鬆。
這樣的陸硯丞,和她平時看到的那個衣冠楚楚,一絲不苟的男人,不太一樣。
就在這時,陸硯丞忽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深褐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明,幾乎沒有剛睡醒的迷茫。
他看向沈清焰,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然後緩緩開口,聲音帶著熬夜後的低啞:“回來了。”
“嗯。”沈清焰點頭,“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會議提前結束了。”
陸硯丞重新戴上眼鏡,動作從容,仿佛剛才那個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人不是他。
“改簽了早班機。”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沈清焰知道,新加坡那個項目很重要,原定的簽約儀式不可能輕易改期。
除非......有什麼更重要的事。
“手怎麼樣了?”陸硯丞站起身,走到她麵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我看看。”
沈清焰下意識想收回手,但陸硯丞已經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溫熱,動作卻異常小心,避開紗布邊緣,隻托著她的手掌查看。
“恢複得不錯。”他仔細看了看傷口,“今天可以換成透氣敷貼了。”
“謝謝關心,傷口我自己會處理。”沈清焰說,聲音比想象中平靜,“我自己就是醫生。”
陸硯丞看了她一眼,鏡片後的目光深了深,然後鬆開了手:“嗯,我知道。”
氣氛微妙地凝滯了幾秒。
沈清焰等著他開口,等著他解釋那個白月光的傳言,或者至少問一句她昨晚為什麼在醫院待到那麼晚。
但陸硯丞隻是轉身走向廚房:“你還沒吃早餐吧?”
“我不餓。”
“那也需要吃。”陸硯丞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不容反駁的平靜,“空腹影響判斷力,過來。”
沈清焰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廚房裏,陸硯丞正在準備早餐。
他的動作流暢而有序。
從冰箱取出雞蛋和吐司,熱鍋,打蛋,煎吐司,每一個步驟都精準熟悉,既然沒有一點生疏。
晨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他挺直的背脊上鍍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沈清焰靠在門框上,靜靜看著他。
這個場景有些陌生,卻又意外地和諧。
“坐。”陸硯丞頭也不回地說。
沈清焰在吧台邊坐下。
陸硯丞將煎好的太陽蛋和吐司放在她麵前,又倒了杯溫水,水溫剛好是她習慣的溫度。
“謝謝。”她雙手捧起水杯。
陸硯丞在她對麵坐下,麵前隻有一杯黑咖啡。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目光透過薄薄的熱氣看向她:“昨晚睡得不好?”
沈清焰頓了頓:“嗯,昨晚改論文,所以睡得晚。”
“手傷期間就應該多休息。”
陸硯丞的語氣很平淡,但沈清焰還是聽出語氣裏的責備,“身體是資本,需要合理維護。”
這話很陸硯丞,理性,務實,把健康也看作一種需要管理的資源。
“我知道。”沈清焰低頭切著煎蛋,“論文提交截止日期快到了,我平時也很少熬夜。”
空氣安靜下來,隻有餐具碰觸的輕微聲響。
晨光漸漸明亮,透過窗戶在吧台的大理石台麵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沈清焰吃完最後一口吐司,放下刀叉,終於開口:“陸硯丞,有件事我想跟你談談。”
陸硯丞抬起眼,鏡片後的眸光淡漠如常:“你說。”
“關於我們的婚姻。”
沈清焰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當初協議裏說,如果雙方都有需要,可以協商解除關係。我想......”
隻是她還未說完,陸硯丞就迫不及待地開口打斷:“你想離婚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沈清焰注意到,他握著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是。”沈清焰迎上他的目光,“既然你已經有了在意的人,我覺得這段婚姻沒有必要繼續了。”
廚房裏忽然安靜得可怕。
陸硯丞靜靜地看著她,許久,才緩緩開口:“誰告訴你的?”
沈清焰沒有回避,“昨晚在停車場,不小心聽到陳明醫生打電話時提到,說你......還惦記著那個白月光。”
說完後,她就在等待著陸硯丞的反應,反應無非兩種,要麼解釋否認或者是惱羞成指責她想太多。
但陸硯丞隻是沉默。
他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然後放下杯子,動作慢得似乎有些刻意。
晨光從側麵打來,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金絲眼鏡的鏡片反著光,看不清眼神。
“所以,”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得聽不出情緒,“你相信了?”
“我不需要相信或不信。”沈清焰說,“這是你的事。但既然你有在意的人,我們的婚姻就沒有意義了。”
陸硯丞看著她,許久,忽然極輕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短促,帶著某種複雜的意味,讓沈清焰心裏莫名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