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回應我的，是媽媽啪的一巴掌。

她沒有打我，反而重重地扇打了自己。

“是我沒用，是我讓閨女跟著我受苦了。”

“兒啊，你是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媽不能沒有你。”

母女連心，她早就意識到我的反常。

可是，我不能承認。

隻要我裝得足夠壞，等我走的時候媽媽就不會傷心了。

“幹什麼啊！”

“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我拎起那兜雞蛋，在媽媽的驚呼聲中鬆開手扔到了地上。

“我最討厭吃雞蛋了，我要吃肉！”

“一股子腥味，也隻有你們這些窮人把雞蛋當成好東西！”

我在家裏摔摔打打，把家裏最後一點糧食都謔謔了個幹淨。

就在我舉起媽媽最寶貴的那個木頭盒子時，爸爸終於發火了。

“夠了！”

他一把搶過那個盒子，重重地甩在了地上。

裏麵東西散落了一地，卻沒有人來得及去關心到底是什麼。

“我和你媽這麼辛苦，你就這樣對她？”

“梁天真，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拉著媽媽轉身就走，啪得一下關上了大門。

我擦了擦鼻子湧出來的血，露出一個慘然的微笑。

又失敗了。

當一個壞孩子怎麼就這麼難呢。

我知道爸媽不是生氣了，是去給我借肉了。

他們總是這樣，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好像我這樣，是他們造的孽一樣。

怎麼會呢。

人各有命，這件事我很早就明白了。

這就是我的命啊。

所以，我有權利選擇放棄。

我跪下來，將盒子裏散落的東西一樣樣撿起來。

好奇地打開其中一張，我猛地怔在原地。

這竟然是我從上學到現在獲得的獎狀。

還有一些我寫給媽媽的信。

媽媽不識字，不知道問了多少人才搞明白這上麵寫的是什麼。

那些個我疼痛難以入眠的夜晚，媽媽一遍又一遍念叨著那些字眼才撐了下來。

落在最下麵的，是一張B超單。

是我們家的新生命。

我笑了笑，整齊地將這些東西放好。

想了想，又把那些錢放了進去。

我數了數，才發現許醫生真的多給了我好多錢。

我找來紙條，將這些錢的來源一字一句寫清楚。

“爸爸媽媽，如果有機會的話，請你們幫我把錢還給醫生叔叔。”

“還有，幫我說一聲對不起。”

我抿抿嘴，將木盒子放在原來的位置。

鼻血又流了出來。

擦也擦不幹淨，所幸不擦了。

我跌跌撞撞走回了屬於我的房間。

爸爸特地幫我打造了全新的衣櫃，大床。

隻可惜，以後我住不上了。

我蜷縮在床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爸，媽，天真要回家了。

以後，你們就別再惦記我啦。

我去過好日子了。

我身體越來越輕，靈魂緩緩飄了起來。

我看到遠處，爸媽正拎著豬肉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們臉上，是難得的笑意。

“剛剛許醫生打電話，說省城排到了合適的骨髓！咱們天真就是命好！”

“再湊湊錢，這次一定把手術做了！”

對不起，爸媽，這次又讓你們失望了。

你們把錢留著，好好養妹妹吧。

可惜，爸媽聽不到我的話，也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麼。

他們輕手輕腳推開大門，第一眼看到的。

是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