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加長賓利平穩行駛在返程的路上。
車內暖氣很足,岑皎月蜷縮在真皮座椅上,卻覺得冷。
今晚的一切耗光了她的心力,她唯恐被顧京禹看出什麼破綻,索性閉眼假寐。
疲憊便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再醒來時,床邊的沙發上,顧京禹正低頭看著文件,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側臉輪廓。
岑皎月愣了愣,下意識問:“你怎麼在這兒?”
顧京禹放下文件,起身走到床邊,俯身凝視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昨晚是誰哭著喊著要跟我領證結婚,現在就忘了?”
岑皎月心頭一凜,隨即換上依賴的神情,伸手勾住他的手腕,輕輕晃了晃。
“我沒忘呀,隻是想到要跟你結婚都幸福暈了,那我們什麼時候去?”
顧京禹眼底笑意加深,揉了揉她的頭發。
“等你起床就去。”
沒有繁瑣的手續步驟,顧京禹一個電話,民政局便預留了專屬通道。
拍了紅底照,不到半個小時,紅本就遞到了岑皎月手上。
回程的車上,顧京禹從絲絨盒子裏取出一枚戒指,執起她的手緩緩戴上。
戒指貼合指腹,戒圈上雕刻著細密的十二月相紋路,從新月到滿月循環往複,正是她多年前隨口跟他提過的樣子。
岑皎月指尖微顫,心底掠過一絲觸動。
她從沒想過,顧京禹真的會記得她說過的話。
“以前總吵著要世紀婚禮,”她垂下眼,掩去眸底的複雜,語氣帶著幾分嬌憨,“現在看來,先把你用法律綁住才最靠譜,畢竟你這麼搶手。”
顧京禹低笑出聲,指尖摩挲著她指上的婚戒。
“婚禮以後補上,不會委屈你。”
下午,兩人回了顧家老宅。
結婚是大事,儀式可以從簡,見長輩卻是免不了的。
一進客廳,岑皎月便看到了坐在顧母身邊的於知雪。
她穿著一身胭脂紅絲絨長裙,長發精心挽起,耳畔垂著鑽石流蘇。
比起隻穿了簡單連衣裙的岑皎月,反倒更像今天的主角。
“來了?”顧夫人抬了抬眼,語氣聽不出喜怒。
岑皎月躬身:“媽。”
顧夫人沒應這聲稱呼。
她放下茶盞,目光輕蔑在岑皎月身上掃過。
“聽說你昨天還用自己做賭注跟人賭錢,怎麼今天就急著跟京禹把證領了?”
她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
“哦,也難怪,岑家都快破產了,你爸媽又一個植物人一個精神失常,就隻能指著我們顧家填你們家的無底洞了,是吧?”
岑皎月垂眸站著,指尖掐進掌心。
顧母話鋒一轉,看向於知雪,語氣柔和了許多。
“還是知雪懂事,能力又強,能在工作上幫京禹分擔,不像有些人,整天隻會闖禍添亂。”
岑皎月沒有像從前那樣據理力爭,隻是眼眶微紅,委屈地看向顧京禹,模樣楚楚可憐。
顧京禹攬住她的腰,替她解圍。
“媽,我跟皎皎的婚約是爺爺定下的,當年岑家對爺爺有恩,結婚本就是早晚的事。您要是有意見,不如去跟爺爺說。”
顧母被噎了一下,礙於老爺子的麵子,終究沒再繼續刁難。
於知雪適時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走到岑皎月麵前,臉上滿是愧疚。
“岑小姐,之前都怪我疏忽,給你和你的家人帶來了這麼大的傷害。”
“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今天借著這個機會,我敬你三杯,就當賠罪。”
話音未落,她仰頭就灌,嗆得咳嗽,卻立刻又倒滿第二杯。
“知雪。”顧京禹皺眉,抬手按住她手腕,“夠了。”
“京禹,你讓我喝完。”於知雪眼淚掉下來,“這是我欠岑小姐的……”
“你前兩天才犯胃病,忘了?”
顧京禹奪過酒杯,語氣不容置疑。
“而且我和皎皎說好了,她不追究,對吧,皎皎?”
岑皎月還未及反應,又聽他繼續道。
“再說了,岑家伯父伯母身體一向不好,自己沒能承受住打擊,不能全怪知雪。”
岑皎月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心底一片冰寒。
原來在顧京禹眼裏,她父母的遭遇竟是咎由自取。
她勉強擠出一個溫順笑容,點了點頭。
“我知道,於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於知雪卻堅持再敬她一杯。
“不行,酒沒喝完,這份歉意不算數!”
岑皎月便看向桌上茶杯,語氣輕柔。
“於小姐剛剛喝了那麼多酒,別傷了胃,不如我們以茶代酒,這件事就此揭過吧。”
等於知雪遞來茶杯,她指尖剛碰到杯沿,便微微鬆了手。
滾燙的茶水潑灑而出,濺濕了她的裙擺和手背,傳來一陣刺痛。
岑皎月立刻縮回手,臉上卻依舊帶著笑意:“沒事沒事,是我自己沒拿穩,不怪你。”
說著,她一點一點摘下手上那枚染了茶漬的婚戒,對眾人欠了欠身。
“我去換件衣服,失陪一下。”
轉過身,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底滿是冰冷的漠然。